《渡》

 

船，泊在时光的额头

河流，养育了一冬的寂寞

对岸的桔树挂满金灿灿的桔子

热切地等人采摘

 

我的呼唤，划过

旧年的河岸

没有应答

兰桨横陈，连

细小的波纹，也

不再泛起

 

古树、古庙依旧，却

找不到古渡

更大的水，还没有上来

站立，遥望

已将我们消瘦成

永恒的波浪

 

 

《散步，在水边》

 

在黄昏或者更晚的时候

我喜欢到河边散步

看跑吧的人健步如飞

不止是欣赏，还有羡慕

我喜欢看他们来来回回地走

用脚步丈量时光

 

他们总是一群簇拥着一群

穿越大桥、穿越堤岸

绕河流走一个大大的圆

 

他们脸上流露的是幸福

他们脚步迈出的是健康

他们内心充溢的是热爱

对生活，对这个城市的热爱

 

想象着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笑

把身心溶于小城的春夏秋冬

夜的微风拂过他们的额头

拂过流水里斑斓的灯火

我仿佛和他们一样

满心温润和甜蜜

活着、走着、爱着

——仿佛我曾经在来的路上

遇见过花朵

 

 

《心灵，山川般辽阔》

 

像一个灾难，给我

狼狈的同时，也

给了我更多的宁静

 

有大把的时间，与

山川会晤

有孤寂的角落，和

影子对话

像宇宙和星，象

与无形

 

所有的尺子卷边

称砣生锈

心灵，在天地间辽阔

甚至，连山川都可以放下

 

 

《秋草》

 

天空太高，河流太远

一个人躺在秋天的原野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草了

 

越来越像草了，存在

与不存在

青葱或者枯萎

除了山野的风知道

头上的闪电知道

偶尔路过的小蚂蚁知道

我仿佛已不在尘世

只活在一棵草的影子里

 

 

《雪落枝头的声音》

 

雪落枝头的声音

是风的声音

是爱的声音

虽然洗尽了花的影子

再过几天

她们会在另一些枝头

复活

桃，李，或者杏儿

 

 

《春天的溪水》

 

春天的溪水，从鸢尾的蓝花瓣

杜鹃的红花蕊

从叶脉，从草尖

一滴一滴，蜂拥而来

 

花的香，草的香，风的香

在漫溢的溪水中浅唱

小猕猴，小山雀，小蜥蜴

所有小的生灵

在溪边嬉戏

 

看到这些

我的心在甜甜地哭泣

所有的创伤都在愈合

生命，亦如春天的溪水

温软地流淌

 

 

《聆听一朵橘子花开》

 

花瓣转身，所有的果实集体亮相

只有它，孤独地绽放

仿佛被遗忘

 

即便是遗忘。白，不能逊雪

香，不能输梅

就算慢，也要在自己的字典里

慢出尊严和高贵

 

我听见它对我说，像耳语

尘世，在静寂中更加静寂

 

 

《好想带你去看花》

 

那个山谷，叫樱桃谷

那里的山坡，开满樱桃花

就连那里的蓝天、白云

清风、流水

也撒满了樱桃花

 

好想带着你，一起去看花

看她的白，她的粉

她落雪的缤纷，羽翅的轻盈

 

我从不奢望，你给我一生

却希望你能牵着我的手

在花开的时节，走向花开的山谷

让我们做一回幸福的植物

 

 

《落雪的时候》

 

落雪的时候，是我想你的时候

如果，你数得清雪花的数量

你就知道，我有多少次想你

如果，你称得出雪花的重量

你就知道，你在我心中

有多大的分量

 

只是，我亲爱的人啊

当你抬起头，细数雪花的时候

你可发现，一朵雪花

正在你的手心

它的颤栗，其实

就是我的颤栗

 

 

《一脉光》

 

一脉光，被结束晨练的老人剪乱

白驹的蹄音暗哑了整座山林

无数只青鸟掀动翅膀在飞

一地翎毛

伸出手，跳跃

我想抓住那些鸟儿

消失，一瞬间全部消失

连翎毛也不见了踪影

后来，我知道这天立秋

虞山的那个早晨

春华，被全部带走

 

 

《丈量》

 

这是一次丈量

每一把尺子

都闪耀着铁的光芒

世界量我，我量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烟尘

没有人在意那潜伏的能量

尺子模糊，眼睛模糊

一双双苍白的模具的手在飞

最后出局的是我

我却大笑，笑那真正的寇

一堆废铁——　一堆

模糊着尺子、手腕的废铁

 

 

《低处》

 

在深山

我遇到满坡的婆婆纳

细细的叶儿，小小的花儿

紧贴着大地

 

同样是花

别人都喜欢攀上高枝

或者寄在花瓶

只有它

 

低下身子

无限制的低

低到一粒尘埃的高度

低到世界上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春归，等你入画》

 

对柳，描眉

对杏，画目

让玉兰斟满白色的酒盏

让桃花舞起粉色的水袖

让清风铺十里长路

让所有关于春天的事物都在阳光里走动

我也没闲着

不过是采一些新绿，汲一些山泉

煎一壶春，等你入画

 

 

 

《山野小屋》

 

我渴望有这样的小屋

石头垒的墙，茅草做的顶

不高不矮

适合花树环抱

树，栽青桐，翠竹

花，养木槿，栀子

清风来，推窗眷花影

月色好，花下酌清茗

雀儿啁啾如笔

溪流潺潺如墨

从山野走来的岚气

氤氲如帛

刚好为小屋赋诗作画

这一画，有人孤往前来

这一诗，有人常吟不醒

 

 

《果实》

 

最小的水系在包裹里荡漾

一段禁锢已久的情愫

在表皮之下

不断地流淌着甘甜的汁液

 

而在几个月前

花萼高举

我甚至分辨不出它们的姓氏

这是一个奇怪的法则

所有沉重的事物

都需要美丽和纤弱来背负

比如，说到桃

我就想起一树的粉红

说到梨，一树的雪白

说到孩子，一地的落英缤纷

 

 

《那一场别离》

 

离开你时，我尽量装作

若无其事的样子

微笑着，把目光伸向远方

热爱的城市慢慢远去

巨大的疼痛，开始

咳出体外

一口，一朵

像湖面上盛开的莲

微红，源自心上

 

 

《画之海龟》

 

在大海里生活得太久，你渴望

陆地上绚丽多彩的时光

一个转身，海平面已成为遥远

 

背负太重的压力，无论如何

也要御下。像人类

像骏马，或者鸟儿

 

愿望终于实现，你站起来

准备像骏马那样奔跑

各种各样的嘲讽，像箭

像戟，呼啸而来

无奈中，你一把扯下背上的壳

把它挡在面前

 

看到你的时候，我哭了

在褐色的海滩，在那幅巨大的

没有标题的油画前

仿佛一面镜子，照出另一个我

 

我们的相似，原本就是世界的相似

并非那天上午，美院展出的一幅画

 

 

《开一树花儿等你》

 

春风，啄开玉锁

开一树粉白的花儿

一朵，给你清雅

一朵，给你热烈

一朵，给你挂牵

 

我和这些花儿相似

想着你，念着你

以你喜爱的方式

安静地坐着

等你，走来

 

 

《以一株水草的名义涤荡》

 

一株水草，或者另一个我

轻轻地，把自己涤荡

 

柔曼，飘逸。

是水，赋予我轻盈和美丽

 

沉浮，是生命的过程。沉，不是堕落

浮，不是随波逐流

对于它，我并不惊慌。甚至

做好了准备

 

我用眼泪搓洗忧伤，用苦难

凝结汗滴。不管清浊与否

我始终把自己擦亮

 

绿是我的终极。我的心灵

和蓝天相依，我的柔形

和碧水相融。我的双足

不再是双足，而是游鱼的尾

一点一点儿的绿，在体内渗透

除了翡翠的光芒，我找不到

任何色彩来替代

 

 

《芦花如雪》

 

这场雪，和花有关

除了菊，再没有一种花

比开在这个季节更为浩荡

那么多芦姓、荻姓的花

分不出你我

使劲地开

使劲地落

从不夸自己是花

只说是草

不管落在哪里

不管境遇如何

都能生根，都能开花

并且统一的白

纯如雪，净如雪

 

 

《又见桂花开》

 

一尾名叫呜嘟的鱼，在十指间游荡

吹响流水，吹亮月光

 

请风来，整理你的衣衫

整理这十里的花香

一地的金子

我是那夜色里疾行的女子

循着呜嘟向你

十万朵桂花落在身上

如风铃，叮当作响

有那么一瞬

我看见香水的瓶子被打开

从你指尖飞出的花朵

如雪，把夜色铺满

 

 

《鸟鸣满山》

 

让我首先感到春天的，不是春风

不是花朵

而是一粒粒鸟鸣

这些勤劳的不知疲倦的精灵

用清新，用明媚

啄开惺忪，拨开迷蒙

让坚硬的外表，裹不住一颗颗柔软

 

那玻璃质的磬声是适合播种的

一小块，一大片

从草尖，从花苞，到整个山林

仿佛有一场美妙的歌剧在上演

仿佛所有春天的事物都被唤醒

所有的绿都急着赶路

我也在忙碌着

无非是想采集更多的音符

送给你

让属于你的每一天，鸟鸣满山

 

 

《柳色青青》

 

风是爱柳的

总喜欢在二月里梳理旧枝

引来鸟鸣

将满树的芽苞唤醒

扮成伊人的模样

低眉顺眼的

让人爱恋

鹅黄，是难以启齿的娇羞

浅绿，是情真意切的表白

不同的颜色

不同的隐喻

总是拿捏的娴熟而又分寸

倒是那些野鸭最为淡然

折柳垂钓

柳色青青，水花青青

 

 

《陀螺》

 

那个老人在挥舞皮鞭

扮成时间的模样

我看见我的皮肉已模糊

而骨头，依然在转

原来，我是他鞭下的一只陀螺啊

对于世界

我只需要巴掌大的天

对于存在

我却需要鞭子

狠狠地抽，越狠越好

这是命

也是归宿

谁也看不见我的伤痕和疼痛

除了隐忍

我不会生出半句怨言

 

 

《我把春天装帧成册》

 

那些开放在春天的花

那些柔软，缤纷

是可以用来记忆的

我想把它们装帧成册

然后，送给你

 

我从风里采集芬芳

从夜里取走忧伤

从诗里铺展浪漫

从画里泼洒绚烂

而这些，在你手中

每每看起来

都能感受春的明亮

和一切向上的力量

 

 

《莲》

 

我若安静于此

必有田田的叶子，有鱼

穿梭在清水之中

虽无小舟往来

却有蜻蜓造访，燕子剪水

晨可披轻纱，晚可舒红袖

除了低吟浅唱

灵魂的灯盏一定高高擎起

把属于自己的每一天照亮

你若打这儿经过

是否认出

我就是与前朝周公相约的那一朵

 

 

《茭白》

 

淤泥，石子，玻璃渣。当我的脚

踩在茭白迎风舞蹈的位置

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妹

 

一半在水里

一半在风中

一边洗脸

一边念经

一层一层地裹

一层一层地剥

生活的方式纵有千万种

它只选择

味甘，性寒

玉一样的颜色，玉一样的心灵

容不下半点儿瑕疵

 

 

《在冬天养一棵开花的树》

 

这样的季节，灰暗，冷

总渴望写一首温暖的小诗

让词语

跳上枝头

开一朵朵花

桃或者李、梅或者兰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凝望

都蓄满暖意

 

如果写到忧伤，就开一朵清凉

如果写到永恒，就开一朵淡紫

如果写到孤傲，就开一朵浅黄

如果写到热烈，就开一朵粉红

如果你能感觉到这些

就微微一笑。让一树繁花

带你提前抵达春天

 

 

《在春天，与你邂逅》

 

如同一节枯枝，我还蛰伏在残雪里

我的安静无非是自寻借口

自吟孤独

直到清晨的玉兰一树花红

我才想起这已是春天?

 

春天，万物正在生发

风传花信

行，有一缕香

坐，有一阕词

就连整个人

也会从心底长出一些思念的须

抽芽，拔节，娇红稚绿

然后，与你邂逅

 

 

《思念，是我骨节里的殇》

 

一句你好吗

我不知怎样回答

词语慌乱

空气开始凝固

 

幸好有一株盆景

可以接纳我的目光

变形的枝桠萌发着绿

我敬佩这芽儿的勇气

不像我，把思念躲藏

只能在骨节里开出殷红的殇

 

 

《在暗香盈怀的地方》

 

用一滴鸟鸣

唤醒沉睡的枝桠

我决定

以花瓣坠落的方式打开春天

 

现在，正是小草返青的时候

一坡一坡的绿，因风

而生动

我等不及了，不能为了你

再等下去

在嫩芽生出以前

我必须坠落

心甘情愿地坠落

相爱的人最懂得珍重

即便没有一片花瓣

满树的绿，在你看来

依然，暗香盈怀

 

 

《夏天，收藏一朵雪花》

 

在夏天，收藏一朵雪花多么艰难

我要腾出足够的空间，静下心来

设置适宜的温度。找一张白纸

还要端一盆清水，把手指

洗了又洗，净如白莲

 

在夏天，收藏一朵雪花多么简单

寥寥几笔，墨入梅枝

凉风，便轻易地赶走知了

千万朵雪花飞入体内

而你，就是捧在手心儿的那一朵

 

 

《在夜色里行走》

 

我已习惯在夜色里行走

在月下，在水边

点亮，或者润泽

 

卸下甲胄和面具的时候

骨头和脂粉血肉模糊

清汤挂面的好处

至少，让步履轻松

 

风会带路，星会照亮

即便没有风，也有月

风月无边，星夜如河

安静，舒缓

有时，像鱼儿在河里游

有时，像水手在岸上走

 

 

《明天，到你的岛上去》

 

我听到你岛上的鸟鸣

林间清泉的微音

我体内的潮水在涨

你的小船正划向我

 

湖水将青山盛满葳蕤

树是韵

白鹭是平仄

清风，更是一支动听的曲子

忽然，我有些躁动

我担心我等不到明天

思念，已提前带我抵达

 

 

《影荷》

 

清风吹

所有的影子都会倾入湖中

不止是蜻蜓，还有我的衣裳

 

如果，错过了八月

思念是否枯萎

我一直深藏的爱

是否沉入水墨

淡成一抹青色的忧伤

 

 

《放牛郎》

 

她喜欢跟着他

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她没有短笛

吹不出悠扬的曲子

却能用嘴巴啄出他喜欢的天籁

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多

即便大雨浇湿了羽毛

也不离不弃地跟着

 

这是我今天下午，隔着车窗

看到的牛背鹭

我哭了，我把自己当成了她

或者，她的影子

 

 

《芦花，要返回从前》

 

从现在起

我决定重新回到诗经里

在蒹葭的苍茫里采集月光

在淙淙的水流里根植记忆

我将隐匿我的姓名

在一片云里复活

 

我本不是花

世界上哪一朵花没有花瓣

没有花香，没有色彩

我将重回草根

返回我的青

从白发到年少

 

 

《把生活当药煎》

 

把生活当成药，把自己当成最好的植物

每一天，都是本草纲目中的一株

然后，浸入时间的砂锅

熬，褐色的液体

 

汤色，会复制逝去的灵魂

没有刀戟

照样能投入战斗

炉子上，会不断地加火

心灵

因煎熬，寂寥，而澄澈

 

 

《解忧记》

 

我总是在烦恼的时候

骑一辆自行车

迅速地穿过学校、医院

火葬场

用蒙太奇的手法

剪辑出

另一个我

这也许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没病没灾的日子

我可以简简单单地生活

从从容容地爱

不乱花一分一秒

 

 

《在冬天，我喜欢一些温暖的词》

 

阳光，花朵

轻轻地把这些温暖的词

绕在纤柔的指间

啁啾的鸟儿

玻璃珠般地跳跃

蹁跹的蝶儿

约会一场浩荡的爱

 

至于雨水，溪流

也会一串连着一串地滑落

开成一朵朵小花

我在想象中穿行

一不留神

山坡上已经草色青青

 

 

《花枝》

 

那么明亮，浩荡。我在树下

守候一场雪事的芬芳

 

去年的旧枝长高了许多

向着瓦蓝瓦蓝的天

花儿，站满枝头

带着最美的笑

 

这些花呀，要开，就往死里开

开一次，泛滥一次

尽管不到一周

春风，却把花期到处张扬

描唇，失血，舞蹈

如少女懵懂的爱

落一地青春的殇

 

我还在树下，沾满花瓣

却，没有忧伤

我和那些花枝有着同样的喜悦

雪霁，云开

红红的枝头将缀满春天的果实

 

 

《三月，一朵花未开》

 

三月，总要下一场雨

嘀嗒嘀嗒的雨

告别一朵花的白

带来更多的鹅黄、浅红与淡紫

白玉兰和樱花还蹙着眉

我却幻想着，在雨地里洗涤一些葳蕤

虚设一条小路

你没来

伞，一直沉默

那朵雨地里的花，也一直未开

 

 

《只想为你淋雨》

 

没有油纸伞，没有雨巷

长长的愁怨长过了桥

发梢和裙边

有水珠嘀嗒

 

不要心疼，我就喜欢

把自己淋湿

看看雨水

怎样把你从我心里冲走

 

 

《直到下一个春天把自己唤醒》

 

芦荻以雪弄影。风是它的心跳

水流是它的琴弦

再过些时候，所有的语言都将缄默

大片的箭簇插过心头

蜕化的脏腑会遇见更多的霜寒

琴弦滑过的地方

低沉的曲调

刚好

适合打坐，诵经

搓洗心脉

反复，反反复复

直到，下一个春天把自己唤醒

 

 

《湿地的风》

 

有经卷在翻动。在静止或流动的

被称为沧浪湿地的公园之上

看不见道者，只有树叶沙沙作响

仿佛要帮你呼吸，从一棵树

到另一棵树

从一阵浪到另一阵浪

仿佛它们的前身是海洋

仿佛要帮你完成一个梦

从闪烁火焰的一株又一株的花草

到天空的湛蓝，云影的欢畅

小鸟琴键般地跳跃

仿佛它们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怎么跑，都能找到它的从前

怎么浊，都蚀不了它的清亮

 

 

《守着自己柔软的梦》

 

我喜欢在夜色里穿行

找寻一些热爱的事物

可能是一块草地

一个人坐成石头

可能是一片水域

一个人抛下投影

 

隔岸的灯火总是很近

我来自那个方向

却常常迷路

那泛着金鳞的河水

是我褪下的白昼

那月光里的叹息

是我流逝的生命

我不断地瓦解自己

就是想放慢脚步

象风一样

守着自己柔软的梦

 

 

《在沙滩，写一个人的名字》

 

在沙滩，写一个人的名字

浪花，是最好的橡皮

一遍一遍　地写

一遍一遍　地擦

虽然，没有一点儿痕迹

却泄露了全部的隐秘

 

 

《草原如梦》

 

没有风吹，却看见牛羊

没有花枝，却暗香浮动

没有扬鞭，只是任人牵着

允一匹老马

驮一份落魄

接近天边

这样，伸手便是白云

俯首便是绿茵

 

介于丘陵与平原之间的

仿佛不是乌兰布统

而是我的梦

粗旷的外表和内心的柔软

刚好契合

疲惫的心

我这样想着

一步步穿过森林

一步步接近草原

一步步合二为一

 

 

《公主湖》

 

大滴的眼泪流下来

一段和亲的历史

由此搁浅

乡愁，成湖

 

那个望乡的女子

把一生

交给了草原

一截枯死的白桦

诉说着她惨白的爱情

站在同心桥上

我却无法猜测

一个大清王朝的繁荣

和一个女子的关系

在平定葛尔丹的背后

需要多少蔚蓝

才能映出

一个小女子博大的情怀

 

 

《有一缕清风在夏夜里》

 

始终有一缕清风在夏夜里

在我散步的河岸的小径

有树叶清洗我的耳朵

可以让我准确地判断

蟋蟀的旋律，青蛙的合唱

跳出水面与我招手的大鱼

有艾蒿和芦苇

轻轻地摇曳在我的身旁

去年栽下的柳树又高了

垂下的枝条伸进水里

水草般涤荡

灯火和星子在水里洗澡

我的心被它们牵引着

变得异常安静

仿佛天地万物都和我无关

我只归于一缕清风

像清风一样闲游

 

 

《烟雨女儿湖》

 

风喝了酒，携着细雨

在湖面

歪歪斜斜地走

我们像舟子，载着自己

在画廊

如醉如痴地游

山是轻的

雾一般走来

水是轻的

纱一样迷蒙

大大小小的岛屿

被山水氤氲

梦一般飘摇

你说恍若不在人间

那我们就

从天上俯瞰人间

你说恍若不在天上

那我们就

置身仙境蓬莱

莫名的欢欣

在你我的心上

在柔软的波浪之上

荡啊，漾啊

满湖的香，沁出皮肤

连衣袖

也

落满

橘子树芬芳的白花瓣

 

 

《春天的篱笆》

 

从东窗开始，挑几根木棍

不要粗，也不要细

牵得住喇叭的藤就好

风一吹，三五花影嘀嘀嗒嗒

 

从路边开始，栽迎春蔷薇

像少女的发，插一朵朵香

你若羡慕蜜蜂嗡嗡地闹着

我便与你做化蝶的游戏，缱绻缠绵

 

 

《采茶，染了一身的绿》

 

茶树已在脚下，我仍在流岚之上

采茶姑娘的歌声已听到

一抬眼，又被白云掠了去

我在翘首

等那个弯弯山路上疾行的人

和我一起采摘一行行鲜嫩的句子

 

他若喜欢这柔指间的纤巧与嬗变

我还会汲一些山泉煮一壶诗

和他共度一段静美的时光

有柔风，有鸟鸣，有满坡的春色

我们在茅庐里坐着

不说话，单是一杯茶，就染了一身的绿

 

 

《夏日情话》

 

知了的长调是富有感染力的。即便在午后

也没有丝毫倦意，让白花花的太阳

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跟着它一起喊热

我在季节的暗处

沉湎于一湾荷塘的月色

有琴声自体内涌出，舒缓地

融入微风的呼吸

快开了，心

却不能急

在他还没有抵达之前

再等一下

等我腾出纸张

将长长短短的思念挂在葡萄架上

他若伸手

酸酸甜甜的

一串一串的说于他心上

到那时，再开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