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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登科:有颗心留在了城口


  导读:蒋登科,著名诗歌评论家,西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员,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副主任,重庆市作家协会评论委员会主任。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国现代诗学研究,兼事诗歌翻译及散文、散文诗创作。

 

重游黄安坝


或许,心遗落这里了,我必须重回,找寻。

黄安坝。其实不是坝,是山,高山,是大巴山中的高山。

让人称奇的是,山无高木,只有一片浩瀚的草场。

那片奢华的绿,波光荡漾。让人沉醉,迷恋。恍惚间,我看见遗落的心,已长成朵朵野花点缀其间。

这是我梦想的地方,离天很近。那片湛蓝里,无数白云,不断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当然,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伸手采摘一朵,缀在衣襟,或者轻轻放在小池的水面。

忘了都市高楼,忘了宽敞却拥挤的马路,忘了办公室里的一本正经,忘了生活中层层锁链,在草地上爬上去再梭下来,躺着或者翻滚儿。

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顽童,高吼,奔跑,和小草野花悄悄对话。

其实不只是我。

傅天琳也一样,她和所有人合影,坐在草地上,围成一个心的形状。

原来,心在这里,在这片山地,这片绿草丛中,在孩童的记忆,在快乐的起点。

轻轻地挥手,和天空白云告别。哦,离开时,又一次把心留在了这里,留在了初秋的黄安坝。


2016年9月3日,重庆之北


在岚天乡


岚天不是蓝天,但岚天有蓝天。

一切都很亲切:蓝天、白云、高山、绿树、小溪、农舍,还有和我的兄弟姐妹一样的乡亲。

一切都很熟悉:锄头、风车、拌桶、镰刀、石磨、撮箕、背篓,缭绕其间的还有抹不去的童年记忆。

我是大山的孩子,农事的记忆深深刻印在生命的深处。

恍惚觉得这里就是我的家乡,不知道她怎么来到了遥远的城口。

难道是等待我匆匆造访?但是,教我挖地的爷爷呢?陪我打草的奶奶呢?

乡亲们还在蓝天下劳作,而我的爷爷奶奶已随着时光去到了另外的地方。

我躲过人群,一个人,静悄悄地,像童年一样推磨,用心,也用力;像童年一样薅草,用力,也用心。

这些都不过是游戏。真正的用心、用力,早已成为记忆。

可以回味,已无法重临。

车子开出好远了,我还在频频回头。

再见,岚天;再见,蓝天。


2016年9月7日,重庆之北


德安树下


一千二百岁的铁杉王,站立在一个小山坡上。

它的体型不能以树的形象来判断,它就是树木中的王者,以巨人的方式站立。

人们为它挂满红绸,像神一般供奉。

这是几个朝代的岁月,我们不知道它经历了怎样的风雨雷电,也不知道它沐浴了怎样的雨露阳光。但是,它斑驳的身躯写满了沧桑,它高举的枝条延续着生命,它扎入地下的根须丈量着大地的厚度。

在古树的面前,再伟大的人也很渺小。

舒婷、傅天琳只能以诗的方式在它面前站立。

李元胜在此刻肯定不会说出虚度时光。

叶延滨和臧棣可能是对的,轻轻咀嚼成熟的五味子,或许感受到了五味杂陈。

周围的乡亲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们该种地时照样种地,该盖房时继续盖房。

它沉默,只有风翻读着那些旧叶新叶的历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或许,它见到过太多人来人往,经历过太多诞生和死亡。

它淡然,任由雨雪风暴穿越它的梦境,在身上留下依稀的印痕。是的,它有过很多兄弟姐妹,后来它们都离开了,朽败了,不知葬身何方。

只有它,还孤独地站在这里,以高昂的姿态面对晨昏。

我或许只是它身上的小小的枝条,或者只是其中的一片细叶,只有一个春秋的成长与凋零。

但依傍在巨树的身旁,我细细品味着两个字:德,安。

有德且安。德安,只不过是一个深藏山里的村庄,也是这棵古树的名字。


2016年9月3日,重庆之北

 

作者简介:蒋登科,著名诗歌评论家,西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作家协会员,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副主任,重庆市作家协会评论委员会主任。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国现代诗学研究,兼事诗歌翻译及散文、散文诗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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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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