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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枝诗灿香寒梅
——记四川资中诗人铁骨


  导读:大量的阅读、思考和评点,以及自我的诗歌创作,使铁骨对诗歌有了一种很强的感受和捕捉力。对诗歌的评析,他不囿于理论性地介入,没有学究气,而是具有一定天赋灵性的直觉与本能,正如他的诗歌创作一样,接地气而满蕴生活的本真。

  去年初夏,一位在外地打工多年的内江资中籍诗人,回到资中家乡,同当地的知名诗人崔云商议,为更好地推动内江民间诗歌创作发展,拟成立一个诗歌沙龙,并建立网络研讨群。于是,2021年6月中旬,在内江多位诗友的支持和参与下,“39℃诗友群”在网上建立。之后的半年多来,这位诗人热心主持,研讨群开展了很有意义和成效的诗歌交流研讨活动。
  这位诗人就是今年53岁,网名铁骨的资中农民工黄万国。
  铁骨对家乡诗坛抱有一种特有的情怀,在“39℃诗友群”的诗歌研讨中,他鲜明地抛出自我对诗歌的认知,对家乡诗友的诗作谈自己的看法,肯定好的方面,指出不足之处,并引用中外名诗人的诗歌作品以佐证其观点,他真诚、直爽,评析话语直来直去,有时言辞未免尖锐,甚而不无专断,但他对诗歌的广泛涉猎,对名家经典的悉心研读,对家乡诗友的提携心志,令大家很为感佩。
  铁骨1984年初中毕业后,即开始背井离乡的在外地作伐木、修水电站、修铁路等的苦力活路。由于打工地处偏僻,在工余陪伴他的只有一本《唐诗三百诗》,这令他在反复阅读背诵之下,生发出对诗歌的热爱。他19岁时去上海做搬运工,接融到徐志摩、汪国真的诗,或许,新诗的无既定规则的自由抒写,更适合他自由直爽的心性,从而使其产生了对自由诗的喜爱。1993年他去广东建筑工地打工,直到现在。期间于2005年上网关注网络诗歌并开始诗歌创作,2008年在“西祠网站”建立了“奔腾诗歌论坛”,2009年至今,连续十三年主持出版13卷《奔腾诗歌年鉴》,免费赠送;并由“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了诗集《沉默的歌者》;还创立“奔腾诗歌奖”、“奔腾诗人奖”、“奔腾新锐奖”三个诗歌奖项,已举办多期评奖活动。为此,铁骨个人不惜付出大量资金。2005年至2015年的十年间,铁骨几乎所有业余时间都放在诗歌的阅读上,作为诗歌论坛主持的他,这期间至少对20万首诗歌作了认真简评。
  由于“奔腾诗歌论坛”的长期运作,铁骨在南方民间诗坛颇有名气和影响。他为人诚恳善良,常有诗歌爱好者前往拜访,他都热情接待;对网上结识的因出版诗集缺乏资金和生活困难的诗友,他也慷慨资助。
  大量地阅读、思考和评点,以及自我的诗歌创作,使铁骨对诗歌有了一种很强的感受和捕捉力。对诗歌的评析,他不囿于理论性地介入,没有学究气,而是具有一定天赋灵性的直觉与本能,正如他的诗歌创作一样,接地气而满蕴生活的本真。
  铁骨的诗歌,不尚雕琢,语言平实,其抒写题材大都来自日常生活经验,往往因某个生活场景、生活事件而触发。他写带修辞手法的诗歌,也写富于生活化的口语诗,表达生存的奋挣、困惑与无奈,以及生命的思考。诗中不少新颖独特的感觉描写,自然场域的背景烘托,很好地增强了诗歌的诗情意蕴。铁骨的诗写,或许与他常年生活在社会底层有关,所体验的,所见闻的更多是世俗生活的严峻和艰难。
  如,他的《幸福水库》,就以自我解嘲的口吻,抒写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无奈,诗开头,“水库不大,清澈得像嵌在山间的一颗泪珠”,以“泪珠”作譬,形象鲜明,无疑带有某种深沉和伤感意味。女儿分别在外打工或上学,自己孤身一人“幸福”地独守在这“幸福水库”。寂寞中回忆逝去的爱情,感叹自我的人生:“不是因为才华/而是才华描述不出一套房子的意义/也不是贫穷带来的耻辱/是贫穷对贫穷的轻视”。没有城市中的房产,作为农村外出打工回乡者,诗人的这种喟叹,充满一种普遍性的社会现实意义。
  他写的《岸》,将一只被遗弃在街边上的蛇皮袋,做了拟人化的抒写,为了生存,“它奔跑,卖力的表演/气功和杂耍”,在细雨中,“它不再演绎生活的真相/变得顺从/像膏药紧贴在大地上”,无疑,这是低贱的命运使然!“它在积水中/像蚕一样拱动着前进/并相信一定会到达岸边”,虽然卑微,但心中也有信念,这驱使着它“拱动着前进”。这儿,带有底层大众,包括诗人自我的人生写照!
  他写《高洞子瀑布》,因高洞子瀑布名声吸引,去的路上,对其是何等向往!“沿途的风景就是一身的剪影/瞬间的高洞子充斥着我的灵魂”; 而观赏时,却在欣赏自然景观的瀑布主体之余,“我喜欢那巨石上青苔/她因选择听出了流水的意义/并让坚硬的巨石/有了湿漉漉的的温情”,这欣然荡开的一笔,别具发现的慧眼和人生情韵!
  在鉴赏评点诗歌方面,铁骨往往不落俗套,带人间烟火,品别样滋味,且具一定的理性认知。如,他评论诗人高凯的口语诗歌《村小:生字课》,就把握精准,分析鞭辟入里。扣住诗歌中每一段分别的中心字“蛋”、“花”、“黑”、“外”、“飞”,从农村学童生存与生活境况视角解读诗歌隐匿的场景和题旨,令人信服!他说:“高凯这首诗歌,表象简单,内在的安排如红楼梦里面的细节一样,而且在不显山露水的情况下完成,没有专业的文学功底,很难有这样巧妙的布局和精致细节的呈现,语言效力值准确度非常高,没有废话,层次感和材料选择的分寸感都很强。”准确的评价,颇具见地。
  铁骨近几年专注外国诗歌名作的研读,如特朗斯特罗姆诗歌《是语言而不是词》、阿什贝利诗歌《英雄》、巴列霍诗歌《讨厌的循环》等,其解读往往独具眼光,论说精到。对史蒂文斯的《坛子轶事》,他跳开那种就文艺与生活之联系的解读维度,而更多从其文本角度,就一个坛子放在荒野,而使其成为了圆形的中心展开带社会性题旨的论述。他评论说,凌乱的荒野需要路标,这个空间拉得很大,已经成了哲学辩题。而这个“路标”,可引申为“信仰”,还可以理解为我们喜欢自由,但内心深处又渴望被一个人“统领”的矛盾心理等。而这个灰色赤裸的坛子统领了一切,不但没有为大家做事,还囚禁着飞鸟和树丛。那些被自己设置出一个精神牢笼的人是不是就真的不幸福?......铁骨说道:一首小诗囊括了人生很多话题,话题引出思考,思考产生空间,空间成就诗意。铁骨所言极具见识!是的,象征性诗歌通过表层的具象和场景构建,其深层含义则具有多维度的想象与联想内蕴。 
  四年前,铁骨罹患脑瘤,做了开颅手术,治愈后仍醉心于诗歌的创作和评析。对他来说,仿佛是为诗歌而生的,爱人因病去世后的他已单身多年,毋容置疑,他将诗歌作为了自己一生的最爱! 
 
2022年2月13日
 
附:铁骨诗歌
 
幸福水库
 
水库不大,清澈得像嵌在山间的一颗泪珠
已是深秋,商陆还在努力开花
四面高山也保持着青翠的面容
我来到这里,接受它的清静
仿佛偿还当年城市赐予的繁华
流水线锁住了大女儿
学校的围墙留下了小女儿
我因为幸福守在水库
按固有的印象
这里应该处处鸟鸣
可能因为没人倾听
反而极少有鸟儿的叫声
水库近二十米深
我常常在水库里面游泳
这无人打救的场面
容易想起分手的爱情
不是因为才华
而是才华描述不出一套房子的意义
也不是贫穷带来的耻辱
是贫穷对贫穷的轻视

  

 
一条蛇皮袋像孩子一样
睡在黄昏的街道上
天空安静,没有风
来往的车流让它睡意全无
它奔跑,卖力的表演
气功和杂耍
清洁工已下班
没有人会拯救它了
夜色接管天空后
细雨下了起来
可能累了
也许悲伤的氛围不适合尖叫
它不再演绎生活的真相
变得顺从
像膏药紧贴在大地上
细心的街灯知道它没有死
它在积水中
像蚕一样拱动着前进
并相信一定会到达岸边
 
  
高洞子瀑布

在抖音里刷到一条瀑布
准确的说是一条从天而降的小溪
后来几天,心中填满了对她的想象
那清澈,决绝,高远的熏陶
生命敲出的琴音…
因遥远而成了永恒
 
秋意为露水蒙上忧伤的时候
我聚集余生的热情
向高洞子出发
为她的孤寂偏僻
触手可及的小小身影
沿途的风景就是一身的剪影
瞬间的高洞子充斥着我的灵魂
 
来到高洞子
我注意的居然不是瀑布
也不是瀑布下那沉默的巨石
我喜欢那巨石上青苔
她因选择听出了流水的意义
并让坚硬的巨石
有了湿漉漉的的温情

 
爬上山顶的人
 
爬上山顶的人
失去了目标
他成了石碑
享受着寂静
寂静是短暂的
大多时候
风呼呼的刮
 
雪不是庄严
是寒冷本身
太阳不一定是温暖
有时候是烧烤
 
白骨堆积的荆棘
让下山变得更不可及
他羡慕鸟
能移动山峰
他的大海
 
一条鱼随原水抽到了混合槽
忍受着净水剂带来的静电
从而摆脱了泥沙的裹挟
接下来的杀藻剂和石灰
将考验他对生命的热爱
他拒绝沉凝
因此有了待在反应池的机会
检验并未结束
斜坡布满陷阱
他拒绝引诱,保持中立
眷顾的命运把他托到了清水池
在这里,他和再次闯入的液氯
要相处一段时间
如果他还活着
将被送到二级泵房
加压后,再推进送水管道
初九的早上,阳光正好
女孩打开的水龙头比以往更显愤怒
一条鱼随药水冲了出来
小小的身躯还能游动
他九死一生,活了下来
只为见到眼前的大海

 
爱一个女人

一夜的暴雨填满了所有的池塘
浑浊的泥水演出一生的悲伤
什么样的坚持
才能面对黄昏
并在落日的圣光里说出:我爱你
 
青春的风暴远离你的肉体
三角梅垂挂于你的窗前
怎样的话语
才能匹配心声
并让她相信:这就是爱
 
钟情深山,不是为了独处
而是向满山的落叶致敬
它们一对对躺在地上
静听飞瀑演绎爱的轰鸣
 
爱一个女人
是指为了这份爱付出了一切
如果不能如愿
甚至孤老终生
也不会有丝毫的后悔
她给了你心动的希望
像你理解的幸福
有些虚幻又那么真实
 
 
见过光的人

总有一些夜晚
天黑得染了墨汁
熟睡的乡村
忽然有盏路灯亮起
如果你正好伫立庭院
你会觉得
这是神在降临
看到的是圣光
灯灭后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现在的境况有了不同
你相信
有更多的光会随时亮起
光的不确定性
让你一直沉浸在喜悦中
这样的意念伴随着一生
即使后来的日子
再没有见过光
你仍深深感谢
那黑夜里的偶遇
那个让你见过光的人
她让你一生都在光里燃烧
并确定
那就是幸福

 
孤独的马
 
雨抽打着奔马
路灯暗淡
足以让汗水显出光泽
尘埃洗净
一匹马露出年轻的雄心
它忽略喷泉
跃出了大海
 
忧伤的节日
潮水般褪去
机床,菜摊,邮局
依次还给了我
一匹马还在守护着广场
它前脚腾空
后脚焊死在铁架上
 
雨水的信息说断就断
幸福的虫子
都在沙沙的啃噬树叶
 

琐碎的人间

房间装一个书柜是寻常的事
整面墙都是书柜
就表示它不再是摆设
 
养一只猫可增加情趣
如果网络中断
书中的人们都已休息
这只猫就不再是宠物
而是见证一生的话语
 
装修还在继续
家具陆续进场
满天星暂时移到了阳台上
这是八月十一日,秋高气爽
几日不见的花卉仅仅因为一点露水
耀眼的白就填满了整个竹篮
风一吹,满屋都是芳香
 
夜幕降临
青色的天空托起一颗星星
他眨动着眼睛
好像这样就能飞起来
 
 
没有一个人是独立存在的
 
几天的大雨让一生的悲痛
都倒得干干净净。
这是疲惫的时刻。
黄昏的交割短暂而粗暴。
铜钟扣住大地的时候
我顺从于睡眠。
但牵挂之人会在午夜醒来,
站在墨水般的世界里,
感受星星的重要。
然而,没有星星……
池塘此起彼伏的蛙声
表明这是一个活着的世界。
我不可能像青蛙一样靠嚎叫活着。
但我相信,青蛙能感受我的存在。
因而,它们叫得更起劲。
像磁场带来的感应——
对面坟场有丝火星闪过
我看得真切,有人在抽烟?
有人在抽烟!

 
倾斜
 
天空倾斜,热浪倾斜
脚手架上的文子心率狂增三千点
他接受了倾斜
玉米剥下了外衣
花生扯断了脐带
沉默带着火焰开始倾斜
战鼓从蝉的腹部敲响
之后是交配和死亡
短暂的青春因独立的喊叫
保持了直立
万物垂下了头颅
楼房还在生长
人群失去了踪迹
蚂蚁停留在钢筋上
光明的天空太过寂寞
它向地面撒起了冰雹
 
大雨让悲伤更加清晰          
女儿说:一有大事必然下雨
学校的假期都是如此
回首人生
似乎每一个紧要关头都有大雨
一起出场的还有雷电飓风
暴涨的河流,坍塌的房屋
晚上真下起了大雨
看电视剧,信仰的战士
在大雨中遭到了枪决
雷声切断电源后
山上冲下石头撞击着屋子
颤动在黑暗中不断传递
好像悲伤需要叠加
才能记住清晰的源头

 
秋天进行曲

进入八月后
天空恢复了清淡
夜雨像恋人的手
容纳了所有回忆
庭院铁门保持锃亮
混凝土已呈褐色
已是初八
星月隐退
信使在黑暗中进退两难
但蟋蟀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好像九月不代表死亡
而是空旷
一匹巨马收伏了
辽阔的草原
 
铁骨:本名黄万国,四川资中人,生于1969年。初中生,农民。2008年创办奔腾诗歌论坛,已编辑出版《奔腾诗歌年鉴》共十三卷。 

作者简介:未弋,本名魏光武,大专文化,四川内江人。下过乡,教过书,做过企业管理,2009年于中共内江市委宣传部退休。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有近300(首)篇诗歌、散文、纪实文学、文学评论在国内各级报刊发表。有诗歌获奖并有作品入选多种诗选集,出版有三部诗文作品。曾获内江市首届文学贡献奖。
责任编辑: 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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