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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时空辽阔的多维画卷
——序邓太忠诗集《路过》


  导读:邓太忠先生是一个敢于突破自己的诗人,从不拘泥于一种写法,观自然风光领略山河浩瀚之时,笔墨酣畅淋漓,大气磅礴;临人文古迹感叹历史灿烂,笔法婉转,令人沉思;当然,由于某些意象过于跳脱、随意转换使得有些意象联结略显生硬或单调。

  德国文艺理论家莱辛曾在《拉奥孔》中对诗歌与绘画做了区分,诗歌是“时间的艺术”,在视野、意象的不断跳转完成超越现实的哲思性。而绘画是“空间的艺术”,作品一旦呈现,便定格成为一个“永恒的瞬间”。这当然是古典主义的论调。事实上,诗画在时空上并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正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是也。邓太忠先生的诗集《路过》以诗人游踪为写作题材,酣畅淋漓地绘制了一幅时空辽阔的山河长卷,从烟雨朦胧的江南到风尘共舞的漠北,从宁静自然的乡间到繁华喧嚣的都市,从大浪淘天的江河到蜿蜒妩媚的群山,从岸边躬身为犁的纤夫到山头沉默质朴的村姑……其作品意象选取,情景互文以及陌生化表达技巧等诸多方面颇有特色。

  

一、意象的选取

  在诗集《路过》中诗人为我们呈现了这样一个精神世界,充满性灵与生命力的土地意象或自然或历史景象,由于诗人熟知亲近土地以及土地上的故事,在意象的选取上特别钟情于大自然中的一切美好事物。

  首先,《路过村庄(组诗)》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清新淡雅的乡土画图。“禾苗的蓬发”“茂密的青藤”还有“盛开的南瓜花”,意象的选取是平常的乡土植物,却在诗人巧妙的语言组织下孕育出新奇性。这种新奇性恰恰源于诗人对乡土的了解与热爱,源于诗人长期生活与工作在基层。正如《我的村庄》所写:“村庄的身段丰满季节的想象/动植物生在哪一个时辰/或隐匿在哪一个弯,哪一道岭/统统都是我的亲人。”其次,在诗集里《路过嘉陵江(组诗)》反复出现的江景意象,以“船”“蒿”“岸”“浪”“江”“滩”“码头”“卵石”“礁石”“芦苇”等为基本意象,以“水手”,“纤夫”为活动主体,诗人笔下的故土临江水,更无限地靠近泥土,诗人不是路过嘉陵江的过客或“他者”,而是将一生的爱与歌吟献给或融入到家乡山山水水的人事景物里。例如在《纤夫印象》中写到:“激流的咆哮里/只拥有摇摆的水岸/躬身为犁号子穿透河谷的悠然。”这里纤夫在湍急的水流中坚定地向前行走,就如同耕地的犁,巧妙之处在于诗人并没有俗套的将纤夫前进的身躯比作水草,更不是随船而动的桅杆而是以犁耕地来暗喻整个农业文明或曰土地文明的历史大背景,这里的江水也染上了泥土气息,“我的根系满村庄烟雨的光影/路过的虫子也叫得出我的乳名/泥土才是一面不倒的村旗/魂牵梦萦,飘在我的梦境”。这样的诗歌在诗集中比比皆是,相关的人事景物为抒写对象,寄托了诗人对家乡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的喜爱甚至是偏爱。他不仅爱它即使遍体鳞伤的奔流浩荡,更爱它揽尽人间的风骚不可或缺的点滴与隐秘。如《川北》《仪陇这个地方》《桂花村》《走邻水(组诗)》等。

 

二、历史与当下的互文性

  法国语言学家克里斯蒂娃曾提出“互文性”这个概念,一般指不同文本之间的相互关系,由于文本之间存在着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使得文本表达的意蕴和内容充实起来,即“较晚的文本对较早的文本特征同化”。诗集《路过》在描写风景历史名胜时,诗人较为丰厚的文化积累变喷薄而出,历史与现实时而分离时而交织,相互融入,体现出过去与现在及其将来之间的内在联系性与变异性,继承性与发展性特点。因此,在我看来,互文性还具有更多的涵义,那就是在时间之流,具有比对和隐喻性。在《路过东北(组诗)》中的《伪满皇宫》诗人悲痛地写下“撕裂华夏,筑起这万恶的巢穴”,表达了对日本侵略者在东北扶植伪满州政府的丑恶行径的愤懑;在《清东陵》折射帝王的虚荣,龙凤呈祥栩栩如生的地宫不过梦幻的天国。《路过西部(组诗)》写到嘉峪关时,诗人以简单的场景描写勾勒出一个生动的外交家与开拓者张骞的形象:“我才是坠落这关口的沙尘/看见张骞的背影/还倒挂在胡杨的枝头/数星星,读星星”。在组诗《路过北京》中的《鸟巢》一诗里,诗人以自豪的语气写出了鸟巢的精神内核:“智慧作经,梦想作纬,一个神话的摇篮”。

  在物象选取与时空感知觉融合方面,诗人有其独到的处理。比如组诗《路过嘉陵江》中的《行走的江》,将视觉空间与心理感知觉的关系刻画得甚为精巧而细腻,令人叫绝:“嘉陵江,我看你时/你越来越远/我想你时/随时都在身边”(《路过嘉陵江(组诗)》)。诗人充分调动感知觉,印刻在心间的嘉陵江表象比置身其间仿佛距离更近,与江之间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远比不上心理距离,心理距离和物理距离的差距其实是时间维度所承载的历史文化所带来的,那些或浪漫或艰苦的往事将诗人与嘉陵江的距离大大拉近甚至融为一体,使得个体灵魂与人类精神产生了共鸣。而这种写法很容易让人想起顾城的《远与近》:“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远”与“近”的个体相对性与此间产生哲理趣味被诗人成功化用到对更大的历史文化情景中,既具创意又颇深刻。又比如组诗《路过成都》中的《送仙桥》《武侯祠》等打通历史与现实,形成意境叠加的艺术效果。而在《一座小岛》中诗人将理想与美好难以追逐表达得淋漓尽致,与《诗经》中的《蒹葭》所咏“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情愫如出一辙,他这样写道:“一片水域与一叶小舟/没有距离,却永远有一道防线。”梦好的事物总是可望而不可及,可望见而不能得到是很遗憾的事情。

 

三、陌生化的艺术表达技巧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诗歌乃是文学艺术王冠上的明珠。对语言的遣使可以窥见诗人的综合力。语言的运用,其结构和规则及其意义在现实的不断确认下被固定了下来,而对于文学语言来说,严谨刻板会使语言失去鲜活的灵性变而得索然无味。变异是语言美的一个基本原则。诗集《路过》中大量运用语言的错位与变异,实现了语言的“陌生化”效果,大大提高了诗歌的艺术性。在诗集中,诗人主要大量采用了以下陌生化变异手法。

  (一)、时间错乱:在组诗《路过成都》中的《送仙桥》中写到:“一颗粮食在你另一端生根开花/长势如火如荼的庄稼”。粮食与庄稼之间出现了时间的错置,原本应在庄稼收成后的粮食,却意外的被放置在了最前面却又意外的和谐,这巧妙的揭示了事物之间相互转化的宿命。(二)、材质混用:“往事在记忆里迷失真相/先人们都把骨架拼接成多边的窗”。远古生存的记忆交织着家族的延续的血与泪,以简单的一句“骨架作窗”而被呈现出来。(三)、通感运用:在《渣滓洞》中“语言从枪口蹿出的时候/骨头响起开花的声音”。以破碎的词汇构建了一个惨烈的场景,“语言”与“枪口”,“骨头”与“开花”两组极具对比性的词语联结起来,揭示了革命的艰辛和烈士的不屈。

  在有限的文字里要阐释诗集《路过》的内涵和外延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诗歌文本的存在自有它独特的言说与价值,诗集中那些穿越时空的人事景物与微妙涵义及其文字本身所蕴涵的丰厚意义,读者自有其各自的欣然妙会。诗无达诂,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对于一个与缪斯为伴的人来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邓太忠先生是一个敢于突破自己的诗人,从不拘泥于一种写法,观自然风光领略山河浩瀚之时,笔墨酣畅淋漓,大气磅礴;临人文古迹感叹历史灿烂,笔法婉转,令人沉思;当然,由于某些意象过于跳脱、随意转换使得有些意象联结略显生硬或单调。例如《西部影城》中的“好多面孔被鸟声痉挛/这些窄巷小街弥漫的野性”,又如有些词汇在诗集多次出现给人以重复单调之感。虽然某些尝试并不是那么成功,但瑕不掩瑜,对于诗歌艺术的探索是需要胆识和勇气的,我相信太忠会创作出更多精妙的作品来!

  2022年9月30日草成

  2022年10月5日修改

  蒋德均,笔名文生,研究员、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写作学、传统文化和地方文化。省级精品课程和省级一流课程《写作》《商务与政务写作》主讲教授。主持或主研市厅级、省部级、国家级课题12个,负责宜宾东楼、侯光炯院士纪念馆等多个大型文化文学写作项目以及纪念馆展陈策划并总撰稿。已出版《诗歌语言艺术论》《文学再思录》《我们的节日》《诗与远方》等学术著作7部,《慰心集》文化随笔集10部,《文生抒情哲理诗选》《与名人为伴》《大师的诗意解读》《一江春水》《另一种天问》《李庄行》等诗集24部,其中大量作品选作985、211和“双一流”工程大学通识博雅教材,发表学术论文100余篇,主编或参编高校文科教材8部11册,主编文学作品选集20余部。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一流报刊刊发作品和文章,其文章曾选为全国高考语文阅读材料和党政领导干部学习材料,其文章被人民网、新华网、光明网、澎拜新闻网、搜狐网、今日头条等权威媒体大量转载,每年均有文章阅读量上100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新诗百年100位最具实力诗人,世界华文创意写作学会理事,四川省鲁迅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写作学会会员,四川省学术与技术带头人后备人选,四川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电子科技大学外聘培训专家,四川省高校汉语言文学专业高级职称评审专家,四川省文化创意职称评审专家,四川省中小学教材审定专家,四川省高校教材审定专家,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宜宾市作协副主席,中国李庄文化研究院负责人,大型文化丛书《李庄文丛》主编,52集大型神话动漫《小英雄哪吒》首席文学顾问,书剑创意写作工坊主人,宜宾学院十佳教师。

责任编辑: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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