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一首诗歌或诗集,最好能够了解诗人的文学理念和具象的生活方式。固然,这样的机缘为数不多。
诗歌很多时候是不可能完全被读者所理解的。抛开诗歌本质不说,因阅历的不同,文化层次的差异,以及阅读时的选择性和理解分析角度的多样化,网络文学,快餐式的消费文化,生活重压之下等等因素……很多“个人写作”被读者列入了娱乐和消遣。只有少数的诗人在默默耕耘,在艺术的道路上艰苦的一步步前行,要做到在诗歌艺术创作中独树一帜实属不易。甚好,我看到了诗人长笛手先生对文学尤其是诗歌真诚的热爱和追求。“对汉语言文字的迷恋与尊重”,这是我做客长笛手的工作室面对面的交流后,以及拜读他出版的中学时期写的诗集《长笛手和他的旧歌》和即将出版发行的诗集《站在夜晚的风中》后得到的最深刻的体会。
长笛手默默沉寂诗坛几十年,潜心研究诗歌与书法绘画创作,游刃自如于文学圈内,热心推荐新人,却几乎不公开发表任何作品,众多高端文学报刊的发表机会,他总是先推荐朋友的作品。他对文学如此执着,对名与利出奇的淡薄。就是这样一个怪人,多才多艺的怪人。他娴熟手中笔杆,敏锐与万物之纹理,竟然也擅长舞动手中菜刀制造美味佳肴。
发现美丽的事物却要保持沉默我心里会憋得慌。当然对于缺点我暂且可以不公开说道,以求明哲保身,这一点老笛他的确不如我。比如面对文学时,他这个人很是严肃,“一根筋”,“撞穿墙壁不回首”等等词汇可以大胆使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会过分。他那个架势很似包公先生(注:他皮肤白皙,干净,脸不黑,身体矫健。生活中很朴实,热情好客,平易近人,至于发怒时如何倒是没有见过,先不做说明)。物以稀为贵,正因如此,他在某些文学圈内赢得了相当高的敬重和声誉。
有因必有果。宇宙万物,生息轮回,都有着不能被世人超越的生命周期和规律。我曾悲观感叹,现代诗歌发展至今近乎临界崩溃的边缘。记得在一本有关探讨建筑美的书中看到山东诸城诗人臧克家前辈(长笛手老乡)一篇涉及现代诗歌现状及其今后发展的文章中早有类似观点。臧老晚年说的更甚,大概意思是说现代诗歌已经死亡,现代诗歌还未能找到出路等。诗歌肯定不会消亡。虽然纵观当下文坛,网上网下,两个圈竟然出奇的雷同。诗歌的冬天里,大家紧抱成一团相互的取暖!既然找不到出路,就一起忘情的互相吹捧吧!荣耀和光辉,在诗歌文本里几乎全然找不到,所以哪怕圈里的热风轻轻一吹,就会突然感觉如此的温暖了。而长笛手却鹤立鸡群一般的突兀,与这个崇尚搭讪的时代格格不入,让人感觉特别的刺眼与别扭,这种看似清高接近古板的艺术家,在文学创作的殿堂中,喜欢一个人默默行走,间或“站在夜晚的风中”,其中滋味,谁人可以体会?
“写作是一种命运。更深的伤害,便是拯救。山东著名诗人评论家格式在长笛手新书《站在夜晚的风中》这样描述他。长笛手死死守护着他的信仰和理念,或者说冥冥中诗神选择并从未放弃他,他凤凰涅槃一般的炽热火焰透过他的诗歌文本,隐隐的辐射出属于他自己的独特“光线”,在很多人眼里,甚至感觉真真是“不可理喻”了。
《孤独之雀》
文/长笛手
雀儿啊今夜星光山烂你独自栖息枝头
任月光撒满羽毛
没有阳光的日子并不黯淡星星树枝以及大地
都在你的目光之中
这个春天请你牢记:飞翔!或者歌唱,用自己的声音。
1992/4/15
我曾经写过类似《品味孤独》这样的小散文,颂扬孤独是一种美。但是当我真正走近长笛手的时候,我竟然发现我的文字竟是这般的可恶了。长笛手的命运充满坎坷,起起落落,历经磨难。虽说生活并不宽裕,但是面对朋友总是欣然有求必应。他是一个谜,蛊惑着我的好奇心,蠢蠢欲动。我不防先借助《孤独之雀》对他一﹣进行的解读。
“雀儿啊/今夜星光灿烂/你独自栖息枝头/任月光撒满羽毛”。细心的朋友可能会发现,在长笛手的诗歌作品中很少会出现类似“雀儿啊”这样直接表白心迹情感的文字,尤其在一首诗歌的开头部分更是罕见。由此可以推断“雀儿”这一意象对长笛手是多么深具意义了。是的,我听到长笛手在午夜,呼唤自己,自珍自爱。饱蘸孤独的笔下星光如此的美丽。一个“任”字赫然体现了诗人的坚定和自信;一个“撤”字尽现诗人当年对待生活是多么的潇洒自如;一个“满”字无形之中悄然流露了诗人对未来生活无限圆满的期待与祝愿。我甚至可以觉察到蛰伏在他体内的一股巨大能量,呼之欲出。“雀儿”,一个弱小的生物体,在长笛手那里,却赋予并隐喻了深刻的意义。
“没有阳光的日子并不黯淡/星星树枝以及大地都在/你的目光之中”,“没有阳光的日子”暗示着诗人现实的处境。“并不暗淡”体现诗人一种乐观向上的积极心态。安居“树枝”小乐窝之满足,不断飞翔并穿越广阔无垠“大地”之惬意,有寥寥闪烁“星星”之光亮与浪漫。“都在你的目光之中”,在流露诗人自信之外,也暗示了诗人对周遭环境的无比清醒与观察力。这个“都”字囊括了整个世界。这一章节,诗人写的从容而暗含辽阔的心胸。
“这个春天请你牢记:飞翔!或者歌唱,用自己的声音”,“这个春天请你牢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诗人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飞翔”与“歌唱”,提醒自己勤劳于诗歌、绘画、书法的艺术创作和诗画理论的积淀,乃至其他事业的经营。而这一切的一切,诗人都要依赖“自己的声音”来完成,走一条特立独行的完全属于自己的艺术之路。而长笛手这一走,就从他开始诗歌写作的一九八七年走到了今天。
今天的长笛手是怎样的一位诗人?从他毫不回避自己的落魄窘境的侃侃而谈中,我所窥见的是:
信仰——致长笛手
文/凉水河
要有怎样的勇气,方可捏稳
手心的笔,莫让滴滴墨水
成为纸上的稀泥
长笛手深深陷入这一信仰。这条路,注定不再平坦。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引着他,或许,这是上天刻意安排予他的一种宿命。“闭上眼睛/只是为了守住心灵的光明”,长笛手在《碎片》中净化心灵。抛开尘世纷扰和争议,知难而上,坚持自我。这直面尘世的勇气和决心,令人敬。他“发现相同或不同的刀/相互摩擦着锋刃”。面对这一切,“他沉默/只是为了让诗歌更好的发言”,从《苏鼎韩宗宝来我家小聚》诗歌里我看到了一个诗人和艺术家甘愿为艺术自我牺牲的可贵品质与精神。“一个人捡起落叶/像告别他自己的影子”,这种不间断地自我思考与提升在诗歌《一个人的秋天》里可以寻到痕迹。默默承受太多,他小心的怀揣《一种向往》,“当黑夜降临/那个眺首望我回家的女子/是我温柔的妻”。爱情是上帝赐与人类的最美好情感,可造化弄人,连这个要求也太奢侈!?“当百花凋零/她的翅膀/不能掀动空气中的芳香”,在《蝶》中,他如此感叹。个体命运虽无法预测,但与这个世界绝对关联。
“我熟悉冬天/以及白色的大雪挟带着时代的病菌/纷纷扬扬/看上去一尘不染/没有人说出真相/也许根本未曾看清/看清眼前的事物多么困难/假若看清了/又怎样?/哑巴时代诞生着更多的哑巴”。《意想不到的冬天》像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动作鲜明的直刺当时乃至当下社会症结的肮脏。十年磨一剑,锋从磨砺出。不经意间,长笛手已是一枚高悬深秋枝头且晶莹剔透的丰硕果实,摇坠在空中,别样的显眼。这正如《一只蜕变的蝉》的华丽转身:一只小小的蝉:一个生命/只有完成蜕变后/才渴望:黑暗退去/让阳光早早地照在身上!
踏进长笛手的工作室,每一个举手投足的间或,我都可以体验到喧嚣闹市里这来自于小小庭院般的惬意生活。俗话说小隐于山,大隐于市,长笛手一个人就静悄悄的蛰伏在这里,与这个城市他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距离;他和这个城市谈着马拉松式的恋爱,不管你爱与不爱,我每天都会出现在你的周围,不远不近。从火车站或汽车站打车到这只有一支香烟徐徐燃烧的距离。出门步行可购物买菜,回来中途亦可溜进公园信步赏花。单是他工作和生活空间的任何一个适合小 v 小生命成长的地方,我都可以看到一脉或叶片肥厚或线条细密的枝条,这发自四月泥土的倔强力量,以及从中拔出的绿,无论是白昼和深夜,醒着或酣眠,他都一一涨满我的眼睛。一个人的性格和脾性往往与生活紧密的相维系。长笛手给我的感觉就是这般的不可铭说,也难以刻画,就像他的诗歌,很多时候大概只可意会了。
樱花烂煜绽放的时令,想到前些日子青岛访友时我与中山公园一块石头的结缘。它不但丑陋无比,还纹着身,敞亮的摊开八个大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长笛手不见得能达到多么慈悲的境地,但他懂得善为上亲为和,但凡亲手种植一棵“庄稼”进而收获“果实”的,都是俗人,这就是我“很星空”的观点。以此推理,长笛手“很俗人”也。俗,却是有等级的,趁夜色正浓不防唠些琐事,虽然只有短暂四五天时间,吃喝拉撒却也全在这里,因此无法不与老笛有关,这让我发现极具亲和力的长笛手与在网络中的他,判若两人。
长笛手时常给喜欢他文字的读者被动式赠书。被动是说有人提出掏腰包和他做交易,而他一概拒绝,仅仅是赠送。就这样,书几乎全被分发了出去。但关键是,他卖过自己的画,收取过这个人(一个来钱很容易的官)的钱,价格还不菲。朋友得知便呼朋引伴并大方涌来,争先狼吞虎咽,觥筹交错,烟雾缭绕,谈天扯地。此时老笛却掏摸着干瘪钱包暗暗盘算:熬夜再画一幅吧,不知明天还能否卖个好价钱?想到钱,俗人也,真人也。
他还如我一般嗜好烟,却不上瘾,只在作品创作时才入魔。我和老笛交流多半正襟稳坐,兴致来时,谈不及半,他便会手舞足蹈起来。只在见我诧异时动作才突然收敛。那富有戏剧性的表情演绎,酷似一个知道犯下错误的孩童一般好玩。彼此探讨涉及文学时,他整个人表现却截然的相反,那个较真和古板呵,不提也罢。心理承受能力极强者或“好事者”,可随时留心他的诗歌理论和评论。我猜想更多的人只可以做到真诚的去尊重,却很难会心的去欣赏罢。
在这个小小的工作室,夜晚的静谧让心境平和淡然,只是在捧卷阅读长笛手的诗句时,总是令人心绪起伏,就像窗外那一树紫色丁香花,开的正时浓郁的芳香漂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