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过顾偕写于2013年6月的“抒情史诗”《我从空中来》,笔者又被其写于五个月前的一首作品留住了目光。它创作时间距今整整十年,只有短短17行。也许当时诗人的第二故乡湖南下起大雪?寒冷的气候,作者联想到黑夜的忧伤,或可设想诗人其时也正处在孤寂之中。
将“岁月”换称“时间”,时间使“万花梦碎”,时间指使雪,让世界“长满白发”。是时间使世界从“幼稚”变成了苍老。从世界联想到“生命”,再到“人类”,苍老的人类将遭遇“荒凉的光芒”,这是诗人穿透性的前瞻。“血液冷却”,源于雪,眼前盛大的雪令诗人加深了黑沉的夜,令他进一步想及,也许我们有一天会连太阳的关照也失去。
想起多年前读到的那些善于写雪、忠于雪的彝族诗人,其中阿苏越尔的《雪的自述》曾言:“空白袭来 / 我注定迷惘一生”。诗人顾偕在大雪之夜是否也有一种深陷绝境之感?或许就在这种感觉浓郁起来的一瞬,他想到了一种拯救。那是他的身份来源—— 诗!所以他笔下出现这样三行:“而在诗永恒的王国 / 却找到了 / 温暖世界的心房”,并就此完成了这个作品。
雪如“白发“,它强调了时间的流逝。本来雪有诗意,但黑不见物之际,很难说它生发出诗。可是诗还是要突然出现,于顾偕、于在貌似的绝境中有定力、善追寻的人,诗始终在。可以被外物养成,也可以不为外物所动。雪令世界老朽白头、令光芒变得荒凉、甚至冷却我们的血液。但心中有诗的人则有福了。
顾偕吟咏此诗时已年届半百,他以悲凉之心写下大半首诗,用最后三行将之翻转。诗歌可以找到令世界温暖的“心房”,那是对抗雪之冰冷的理想之境。对爱诗之人,诗歌信念将引领他去到彼方。
距今三年前,顾偕曾写下《时间的力量》(93行)。在终结处,他再次呼唤:“现在大声地说出深渊也是 / 艺术和哲学的平地吧 / 倘若我们没有充分的时间 / 可以真实地看到未来 / 诗歌就能帮我们度过 / 一切绝望和沧桑 / 并使时间能为人类 / 奉献出最优秀的 / 灵魂展品”。
这是他对诗歌信念满怀期望的展开阐述。也是信念在将境遇逐渐改变。
2023.1.7~10广州哪怕庵
附:
雪是世界的白发
顾偕
岁月也会寒冷
正像黑夜都懂得忧伤
时间虽然不会在自己的生长中
永远地死去
但它有时也会使万花梦碎
通过一场雪的成熟的改造
让幼稚的世界
长满白发
生命不可能始终年轻
人类最终将能以什么,去迎接
或领略荒凉的光芒
血液冷却后将化为
又一个故事
某天太阳再也照不到我们
而诗在永恒的王国
却找到了
温暖世界的心房
2013.1.6于湘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