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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是活在佛体里的人
——包容冰诗歌影响


  导读:包容冰是有智慧的诗人,他的诗歌有智慧,他的人生有智慧,他的做事更有智慧。


  一直想对包容冰的诗歌谈点什么,但总无法开口。面对他的佛理诗,禅宗诗的时候,我就像站在佛前——佛不言,我也不敢言。只是静默而虔诚的瞻仰与敬崇,或者俯首膜拜时,才感觉得已经把身体伸进了佛体里,感到一种气运和禅宗的妙意,越发不敢胡言乱语了。我常常想:诗人是生活在佛体里的人。真正的诗人,那种佛性、禅辨、哲思、睿智、空灵、无我…..的境界,总让人有种三千威仪,八万细行的威慑,让人有种不言胜似有言,不辨胜似有辨的开阔。无可置疑,我对包容冰的佛诗就有这样一种畏态,我不敢谈论他在赞经叹法的道上,思维经仪的脉络里怎样安插了一朵朵生活的浪花,只是觉得阿难那七粒米的能量正是他诗歌的力量,七颗白米非可少,吾家罪业要你消。一种道义、悖理、责任、担待、悲悯、善良、真诚……在他诗歌的语言里燃烧出智慧的光芒。我是看到了,而且是用心的温暖感知到了。

  心中有佛,诗歌就是温暖的。包容冰是心中有佛的人,所以他的诗歌也是温暖的。他心灵外化的尘世,人情世故,悲喜伤痛,生老病死,包罗万象。但他总以诗者的睿智,带给人们宁静纯洁的画面,苦又何苦?痛又何痛?甚至死又何死?一切尽在自然轮回的变数中。问题是诗人为什么要活着?应该怎样活着?息缘绝虑并不是他诗歌的真正用意,而以诗神交织,圣言诗意相映成彰,用善心佛意开启人的心智,传达一种信仰,才是他诗歌的要理所在。其诗意的佛性禅意,源于诗人对人生与生命经历的体验而悟出的人生哲理,其思想情感的表达,显然有着鲜明的个性并独立于宗教教义。他写的是诗歌,不是神的教义。诗歌是人类心灵情感的感应和外化,是让心灵开放性的朝向真善美;而宗教是种皈依,是让心灵收缩性的朝向真善,远离孽障。尽管“宗教与诗的关系密不可分,宗教可以用信仰来弥补理性的不足;理性的指令则需要诗的情感力量来支援。”(华兹华斯《抒情歌谣集·序言》)但诗歌毕竟不是宗教教义,诗歌只是将自己神性的启示转换为人类的情感语言,以此达到感染人的力量……诗人是受命传达神的旨意的人……这一点似乎柯勒律治讲过,而诗人包容冰也心知肚明。所以在他更多的诗篇里,我们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神性的旨趣、哲思、心境和智慧。

  包容冰的诗歌是有智慧的。智慧,是人类的一种高级的综合能力,包含有:感知、知识、记忆、理解、联想、情感、逻辑、辨别、计算、分析、判断、文化、中庸、包容、决定等多种能力。智慧让人可以深刻地理解人、事、物、社会、宇宙、现状、过去、将来,拥有思考、分析、探求真理的能力。佛教谓超越世俗虚幻的认识,达到把握真理的能力。《大智度论》卷四三:“般若者,一切诸智慧中最为第一,无上无比无等,更无胜者,穷尽到边。”都是肯定人类智慧的无上无比无等无胜无边的力量。诗歌应该具有一种智慧,而且是种大的智慧,大的悲悯情怀。包容冰创作了诗集《空门独语》,他是否受启于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归心》:“万行归空,千门入善,辩才智惠,岂徒七经、百氏之博哉?”颜氏归心,首推善智,我想,这与诗歌倡导的原初理念是一脉相承的。《空门独语》有几个度:一是诗心向善;二是辩才哲思;三是认知智惠,这无疑是这部诗集值得我们细品的原因。那么我就从这样的三个度简谈包容冰的诗歌吧——

  诗心向善,这似乎与佛心向善一脉相承。我一直尊崇“诗歌是观世音菩萨”的说法(记不清是哪位诗人说过),这里也有三个内涵:一是“观”,诗人重点触及和观察的人、事、物、社会、宇宙、现状、过去、将来等内容,应该是诗歌的血肉之躯。包容冰诗歌里意象的选取,是尊崇于这样的标准的,他的视角是沿着45度以内一直朝下的,他俯视的姿态,像佛眼微闭,目力所及,皆为匍匐在大地上的生灵,那些花草树木,那些江河湖海,那些人情世故,那些喜怒哀乐,应该说是他诗歌的基本肉体。二是“世音”,即世间音信。孔子谈《诗经》用了四个字:兴观群怨。也许这就是世间音信及给诗人的直观情感触动的元力,也因此为诗歌定下千古不变的鉴赏格调:即诗歌离开了人性与民众性,就不能为诗。三是“菩萨”,菩萨就是“觉有情”,它包括自觉和觉他两层意思,就是说,菩萨既是已经“觉悟的众生”,又是以觉悟他人为己任的有情。这个载体实质上还包含有大悲悯情怀,一个对人世无情无义的人,一个对世俗特别功利的人,一个对社会秩序特别在乎权势的人,一个对金钱价值观特别混浊的人……是不能成为真正的诗人的。也难怪孔子教育弟子为官,有个标准,那就是“读诗三百可以为官矣”,我想:孔子在这里强调了诗歌的悲悯情怀。试想一个刽子手心肠的人,即使为官,也绝不会对民众抱有悲悯心肠,那他处理社会事务的手段一定是血腥的,对于民众的悲怆处境也是模棱两可的。诗歌的悲悯性,这是诗歌的大美,也是人性的大美。这种东西,如果一个时代远离和失去的越多,人性就越凶险。我常常经历过这样一些场面,在当今权势(是否属于个案)和财势(同上)面前。你是不能谈文化的(尤其是诗歌),他会嗤之以鼻或者排除异己的,不轰你走人或着把你定为精神失常者,那是给你面子,而以诗无用或者不读诗为社会进步的调侃已经成为事实。包容冰诗歌的大善和悲悯心,有股力量,如涓涓细流,会流入你的心间,令你感动,令你深思。《看望一个不知名的白血病患儿》中写到:“秋天的树叶正在转黄,像/这一年搭不上快车的思量/这一年,离开人间的生命/姓名像树叶凋落……”“十二岁的患儿脸色煞白/看着陌生的来客有些失语/你的农名母亲左膝盖上打着补丁/右膝盖上呈现肉色……”看到这首诗,使我想起一个白血病患儿生命的结束(农民诗人汪彩明的孩子患白血病医治无效死亡),似乎使我看到一个年轻的母亲的无助与痛苦,也使我看到诗人包容冰和商人张广智先生不远千里,为患儿捐款和慰问的感人场景。这是这首诗感染我的原因,尽管他在语言的运用上没有新意,叙事的平铺淡得如同农家一碗白开水,结构的处理也还显得有些突兀,但这碗白开水里却映照着一种大悲悯情怀。我想,当今诗歌,这种东西真的太少了——

  辩才哲思,这是包容冰诗歌的另一个特点。他在一路走来的路上,“拾捡灵魂的碎片来焊接瞬间的感慨”(左岸语),生命之旅,脚印就是一连串的问号,是与不是,惑与不惑,爱与不爱,怨与无怨…..在他诗行里展现着一种睿智和二元性哲理。“一个人走进另一个人的内心/需要恒久的耐力和脚力/在一个人的心地/能居住多久,生根发芽”(《内心放射的光芒》)。爱一个人,就是纵身跳入对方身心的河流,不管不顾,这不仅需要刚毅和勇气,更需要耐力和脚力,而在一个人的心里久居开花,放射光芒,究竟要多长时间?诗人探去的路径上,阳光灿灿,却并没有给你到达理想目的地的光芒四射。因为“土豆人生,在泥土里走出来的人/才最能懂得/把一颗洋芋在怀中/揣紧的真实意义”(《土豆人生》),“揣紧洋芋的真实意义”是什么?诗句戛然而止,但如泥土般质朴的哲思感悟扑面而来。《求证内心的菩提》的诗歌里诗人这样写道:“当一个人走过不惑之年/历经更多坎坷和磨难的时候/对世间的事物就开始质疑/什么是真,什么为假/何为好,何是坏/让充满矛盾的内心疑窦顿生——”读着这样的诗句,使我情不自禁的想起“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的五蕴皆空的《心经》来,事物不是自因的存在,而是在关系和条件中产生的。“空”(空性)不是离开具体事物的抽象存在,人们如果想把握事物的真相,想要求解脱,就不应该绝对地把自己与现实世界对立起来,引遁于山林、诸事不管,相反,应当深入世间,行菩萨道,帮助众生、利益大众,庄严国土、利乐有情,觉悟人生、奉献人生,在“下化众生”的过程之中“上求佛道”。似乎我们更清楚诗人包容冰是皈佛修行之人,才有如此难得的神思妙想。宗教哲学中的二元谛论,是人类宝贵的精神财富,也是主导人类否定——肯定——否定——的探索路径的一把钥匙。《求证》一诗中,真就是假,假就是真;好就是坏,坏就是好的事物转换规律,我想有一种发人深思的哲学命题和辩论命题。包容冰诗歌里,巧于辩述的话题,既是一种善说法义的诱导,又是一种四无碍辩的哲思,其法、义、辞、辩,均耐人寻味,令人掩卷深思。

  三是认知智惠的特点,我们还是从他的一首短诗中来感受吧。《抽刀断水》这样写道:

走过唐宋元明清的月亮
瞟了民国一眼,停在二郎山巅
观望洮水滋润的岷州
开颜阁遥相呼唤
岷山顶上镇邪纳祥的七星亭阁
 
我走在洮河岸边忧郁万千
思接千古神驰万里的想象
断裂在一个女人号啕的凄怆里
我不是怀揣细软,出没烟花柳巷
虚度时光的浪荡客

  ——这首诗,处理得很智慧。几千年的时间长河,指间一滑落,就落在了“洮河岸上忧郁万千的我”身上,时迁境移,不变的只有月亮。也只有她,才款款行走在时间的长河里,见证人世沧桑,世事变迁,悲合离欢,人间冷暖的真相。二郎山观望岷州城,开颜阁呼唤七星亭已经几千年,其主流文化莫过于追求“镇邪纳祥”。可是镇住了吗?纳来了吗?可是“我思接千古神驰万里的想象/断裂在一个女人号啕的凄怆里”,这如时光隧道里一声重音,震耳欲溃。如果说《长门赋》里“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的艺术力量是震撼人心的,我倒觉得这里真有“哪闻旧人笑,又见新人哭”的反思性艺术更加触动人心。“女人”为什么“号啕在凄怆里”?“女人”其实一直哭了几千年,历史就是在女人的哭声中过来的,她们在长城下哭,在泰山脚下哭,而今又在岷州城里哭,多凄怆呀!这首诗的背景大,思考的问题也很大,触及的思想也很开阔。所以你可以不理解为什么以《抽刀断水》为题目,但你不能不理解诗意表达的历史感和社会责任感。

  前不久,中国当代诗歌奖颁奖盛典在岷县举行,我知道只是岷县这个中国文化符号中并不扎眼的城市的挣扎与争取的结果,也注满了包容冰这样的诗人和文化学者的心血。事后他写下了一组长诗《飘落岷州大地的一场诗歌盛宴》,记载了人类文明传播史上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我想,这是具有里程碑的事情,包容冰以恢弘大气的笔法,记载下四十多颗智慧的星星在岷州大地上闪烁的光辉,这本身是很智慧的事情。我不再谈论这首长诗的艺术性了,只就这件事在这篇评论行将结束时大放赞词,再一次肯定包容冰是有智慧的诗人,他的诗歌有智慧,他的人生有智慧,他的做事更有智慧。
 

  西木,原名贾双林,又名贾双菻,字子章,号东坡逸士,甘肃武威人。当代诗人,诗评者,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世界诗人协会中国诗歌会会员,中国青年诗人协会会员。主编微诗刊《东坡诗刊》。现供职于凉州职专。曾获2013年首届金迪诗歌奖年度优秀诗人奖、2014年《中国文学》“十大作家奖”,2016年第二届金迪诗歌奖铜奖,2016年首届长河文学奖金奖等十多次国内诗歌奖项。多部作品被《国际汉语诗歌》《2015年中国新诗排行榜》《华语诗歌双年展2015-2016》等十多部年选和诗选收录。400余首(篇)诗歌作品和评论发表在《诗刊》《诗歌月刊》《山东文学》《上海诗人》《诗选刊》《甘肃日报》《飞天》《中国文学》《语文教学通讯》等几十家刊物上。已出版诗集《长歌当行》《西木短诗精选》《病孩》《生死欲》《一江风月》(合集),散文集《喀纳斯湖》(与贾政伟合著),诗歌评论集《中国当代优秀诗歌赏析》(第一辑),诗文集《诗文话天马故里》(与李元辉合著)。

责任编辑: 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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