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一觉醒来,耀目的阳光已经穿透窗纱,真实而温润地照耀在我的头颅上——这是两千年的阳光,我掀开被子,赤身露体,沐浴在这穿越了千年的阳光里,沐浴在这横跨了千年的幸福里,热泪盈眶。多少年来,我小心翼翼且忐忑不安,祈盼着、等待着,现在,她终于如期而至,一如既往地照耀着我。我什么都没有花费,就跨越了千年,就跨越了一个世纪,我对苍天和大地万分感激。想起那些在千年将要来临的最后一秒逝去的生灵和生命,我泪流如雨。我无法忘记他(它)们,我必须很好地活着,用一万倍贪生的理念认真地活着,为了那些远去的生灵和生命,为了这个有情的世界,我决定规避一切酒食征逐、浪费生命的生活方式,像一个真正的守财奴那样,抠住属于我的每一寸光阴。
在这样的氛围中我不声不响地进入2000年,不声不响地进入千禧龙年,不声不响地审定了即将出版的两本书。我滴酒不沾,身心怡然,完全不在乎尘世的纷扰与喧嚣。因而,当元宵节过后的一个下午,庞行长打电话叫我去商量什么事情的时候,我本能地意识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在庞行长极富人文精神的客厅里,我看见主人正和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人亲切交谈。青年人身材适中,脸色有点黧黑,戴着眼镜,身穿皮夹克,一口地道的岷县口音。他坐在沙发上,对面茶几上摆着几本手稿和杂志。
“这是包容冰,现在岷县梅川中学教书,写了不少诗,准备出一本集子,你给参谋参谋。”庞行长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我握住他的手请他坐下,拿起他递给我的诗稿扫视了一下,很快,我的目光被下面的诗句所吸引——
“此刻,我坐在四月抽穗五月开镰的巩昌/ 坐在一簇花卉的中心吹响心爱的竹笛/ 坐在时序的马车上擦亮寂夜的灯火/紧靠岁月的光芒 让心中的事物/穿越胸膛 漫溢间或流淌”
诗句牵引我的思绪飞往遥远、模糊、陌生而又亲切、清晰、熟悉的地方……
飞快地翻阅了几页,我十分愉快地告诉庞行长:“诗的感觉很好,语言很有特色”。我决定留下这沓厚重的、质地很不错、尚未正式命名的手稿,认直咀嚼、品味。我坚信,这正是我多年来一直想读,却始终很少读到的一种西部诗。
从见面到目送包容冰离开陇南,最多只有半个小时。这是一见如故,也是我一惯的风格。
B:我不能等待
2000年2月中旬到3月上旬,我不止一次翻阅岷州诗人包容冰近400页的手稿,一次又一次被这100多篇诗歌所感动。被诗人所受的苦难、挫磨、巨大的贫困和孤独所包围,这沓烙炕味浓烈的诗稿熏得我喉咙肿大,脖子酸疼。我一边吃牛黄解毒片,一边喝着绿茶,一边被诗人真实、悲怆、冷艳、凄绝、刚健、质实的诗句戕害——呼吸凝滞,咽喉堵塞,发音困难。我已经说不出话,如果再不动笔排遣这淤积于岷州诗人心中硕大的内伤中血泪铸造的语言传染给我的病痛,我就会窒息而亡。
我必须写一些文字,给这位素昧平生的乡村教师;给这位“衣衫褴褛”,“怀揣经典和藏刀”,骑着精瘦马,在草甸、草山、草原或是经幡飘扬,长叩匍匐的朝圣者中踽踽独行的朝圣者;给这位徘徊于卓玛的毡账,窥视着“卓玛肥硕的臀部”高高举起却又扼腕叹息,悄悄离开的流浪者;给这位在雪光的清辉下,斟酒呜咽,燃火葬诗的西部诗人,写一些发自心灵的文字。
我不能等待。
我提取包容冰诗稿中一首诗的题目:《我的马啃光带露的青草》作为这本诗集的名称,按《活在巩昌》、《流血的夕阳》、《写给她们:卓玛、阿霞和桃花妹妹》、《我的马啃光带露的青草》和《上路的人已顾不得回首沧桑》分成五个部分,寄给我陇南办报办刊的学长和朋友。我希望这位踽踽独行、四处流浪的歌者,首先在陇南这块气候温润、人情纯朴,漫溢着诗情画意的地方有一片喘息之地,休憩之所,希望他在这里结识更多的朋友,得到更多的抚慰和关注。
我坚信这位在巩昌、陇西、定西、甘南大地上踽踽独行了近40年的歌者,这位写诗给草地、格桑、雪峰、月亮、卓玛以及桃花妹妹的诗人,一定会在陇南并通过陇南把他的歌声和诗篇传递给整个西部大地……
我不能等待。
为了这位来自岷州的诗人,也为着飘扬的经幡,安卧的洮狗,温暖的藏刀和挤奶的卓玛。为着“雪意纵横的日子”,也为那俯仰于天地间的“黑袍帝王”。
我不能等待。
C:贫穷和苦难,是诗人栖息成长的家园,也是诗歌永远的酵母
包容冰的诗与其说是诗,倒不如说是诗人三十多年的生活实录及其苦难的心灵史。唯其是“生活实录”和“苦难的心灵史”,才是真正的生活,真正和“我”息息相关的生活,才是作者始终“没有缺席的生活”。
真实的生活是充满艰辛和苦难的。阅读这本“生活实录”,审视这部“苦难的心灵史”,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这样一幅图像——
“旱象如扯大旗 笼罩其上/粮价陡涨 排空而来的巨浪/将我击昏在喟叹的漩涡/运粮的卡车挤入狭窄的街巷/傲然的粮贩/炙人的目光如剑/将我深深刺伤”
这不是诗人的煽情和渲染,也不是诗人的想象和夸张,而是生活的真实再现。在十年九旱、“苦甲天下”的甘肃中部,在大西北,随时都可以见到这样的景象:
“靠地养命的乡亲 靠天吃饭的家园/褴褛不堪的炊烟低迷散漫/我看到白发零乱的老娘跪伏灶前/抽动风箱 神情沮丧/看到粗布花衣的妹妹/倚立门傍 泪流成行”(《活在巩昌》)。
我也泪流成行,为家园的凋蔽和贫困,为严酷的自然,为无法回避的现实,为每时每刻在经历着的生活。“我们为什么害怕生活?我们的写作,为什么总是与虚构的经验相关,却不触及生活本身的边界?……只有哪些软弱的人,才专注于‘生活在别处’,面对身边蜂拥而来的真实措手不及”。①包容冰眼含泪水,用颤抖的心,颤抖的手写诗,他是悲伤的,却不是软弱的,因为他的诗始终来源于他本身的生活,真实的生活——
“年关将近 我依然走在/十二月飕飕的风中/怀中的纸片索索作响/善解人意的冬天/目睹我的身寒骨冷/不得不退让了三分”(《年关将近》)。
“多数诗人害怕生活,以为靠得太近的生活除了面目狰狞外,并无多少诗意可言,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到故纸堆、历史古迹、远方的乡村、空旷的天空、发达的西方去寻找诗歌写作的资源”。 ①包容冰,这位真正的西部诗人,他面对生活的“狰狞”面目,没有畏惧,没有退缩:
“狂草的大风威逼四野/恶狼吼嗥摇过山径/怀揣经卷和典籍流浪的人/饱蘸血泪给你写诗/我还活着。其实/我贫穷得快要沿街乞讨了/贫穷得装满内心的黄金/生长绿锈”(《点燃仅存的心香》)。
有什么样的生活就有什么样的诗人,有什么样的诗人就有什么样的诗篇,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也就有什么样的母子情。在母亲的病房里,我看到了最为揪心的一幕——
“病房的另一号床上/一位局长的母亲/轻度跌伤的病人/笑意盈盈 络绎不绝的看客/拎着整筐的高级礼品/娘啊 我和您瑟缩一隅/若临冬天/只能用眼睛相互取暖”(《病房里的母亲》)。
我的咽喉继续肿大,我的泪水簌簌而落。我想匍匐于大地,背负苍天,嚎啕大哭。
生活并不总是鲜花、绿草、蓝天、白云,并不总是锦衣玉食、俊男美女……由于自然的、历史的、人为的各种复杂的原因,贫穷始终是缠绕于中国西部天空的巨大乌云和恶魔,贫穷酿造着各种苦难,浸泡着一颗颗苦难的心灵。包容冰,生活在贫穷、凋敝的乡村,在苦难中浸泡。贫穷和苦难,是他栖息成长的家园,也是酿造真正的诗歌的酵母。
D:“雪”和“鹰”闪耀着诗人晶莹剔透,搏击苍穹的灵魂,赋予包容冰诗歌冷凝美艳,宏大开阔的境界
“雪意纵横的日子/北国在万花纷谢的壮景里/诗意地升腾/谁的斧头那样锋利/砍断鸟路/穴居地下的蛇/斟满毒液的杯子/冰冷地啜饮”(《雪是我们出征的宝剑》)。
好一个“雪意纵横的日子”,好一把“锋利的斧头”“砍断鸟路”!
“等待一场雪的来临/所有的意念化作火焰的芯子/策马扬鞭 马的嘶鸣撞击岩石/剥落时序的鳞甲/狐狸撕扯野鼠的筋骨/高天滚滚寒流袭人/鹰的羽翎迎风而落”(《等待一场雪的来临》)。
诗人始终怀着圣洁的心情期待雪的降临。雪是晶莹、纯洁、纯粹、神圣的象征。她是苍天和大地的对话,她带来了遥远的天国对人间的问候和祝福。她缩短了天与地、神与人、爱与恨的距离。雪又是天国的神医:“当我们与冬天相厮相守/融为一体/冰肌玉骨的雪揭开我们的伤疤/淘洗灵魂里黑暗的东西”(《大雪过后》),“唯独雪才能擦洗我们疼痛的伤口。”期望着,期待着,终于迎来了雪意纵横的日子。
“雪意纵横的日子里/众兄弟拥住火炉侃诗/诗如纷纷扬扬的雪片飘进我们的杯盏/开怀畅饮。只有诗人这样簇聚/雪,才是我们出征的宝剑”(《雪是我们出征的宝剑》)。
我们禁不住再一次赞叹:好一个“雪意纵横的日子”,好一把“砍断鸟路”的“锋利斧头”,好一柄寒光四溢、追魂夺命的“宝剑”,刷新了我们对于雪的南国大师们温润优雅、短促娇羞的记忆,开拓了一种全新的有别于北国大师“塞北雪片大如席”的雪的语词和境界。
雪山是一位阅尽人世沧桑的岁月老人,一位满腹经纶的智者:“雪山无语/雪山于静默中皓白了头颅/经年的雪/今年的雪/在消融中加厚/抑或 在加厚中消融”(《雪山无语》)。于是,“捧雪洗面的祖先/舀雪煮茶造饭的祖先/借雪狩猎谋生的祖先/谆谆告诫我们/抓住冬天抓住雪/你们的诗就纯粹冷凝/历久不衰/并且像冰晶/永远光洁透明”(《雪》)。
包容冰是幸运的,因为他从祖先的遗训中获得了灵的彻悟,他抓住了冬天抓住了雪,也就写下了纯粹冰晶、光洁透明、历久不衰的大诗。
在一片白雪茫茫的世界中,谁的形象最引人注目,最能勾起诗意的升腾,那是“一只大鹰横绝大野”,那是“长空万里大写意的鹰/绝世的黑袍帝王/巡视苍莽的江山”,它的“铁翅掠过严寒”,守望这块属于自己的家园。神秘的、威严的“黑袍帝王”啊,你从哪里来,肩负着什么使命,你的家在哪里?我们“还要走多远/才能抵达鹰的故乡”(《坚持》)?“飞雪纷场的天空/拍击孤绝与冷凛的大鹰啊/你可是我不死的灵魂”(《回忆卓玛》)?神的使者啊,告诉我,有多少颗善良的灵魂已皈依于你,附身于你?在这尘世轮回中,我是哪一颗光彩照人的诗魂?令人敬畏的
“黑袍帝王 你充血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上演不休的假面舞会/饕餮的餐桌 红光四溢的食客/九头怪兽挤进城郭 蜷曲路旁/城市里肮脏的废物//你将看到什么/褴褛的衣衫 呼唤面包和福祉/饥渴的嘴唇被朔风割裂 揩不去的苦涩/圣洁的黑夜啊 正在孕育雷霆的风暴”(《栖息的鹰》)。
白雪与黑鹰,白雪公主与黑袍帝王在诗人的笔下冷凝美艳,内劲十足,凛然难侵,毅然难犯,任世间任何邪恶、朽腐、淫荡、狡狯都难以靠近。这两组意象,散漫于诗集中,构成了包容冰诗歌语言质实、刚健、冷艳、苍凉的特色,赋予包容冰诗歌冷凝美艳,宏大开阔的境界。
E:卓玛、阿霞以及桃花妹妹,是诗人伸手可及却又模糊的爱人。诗人忧伤徘徊,守望千年,给凝重凄怆的诗歌增添了荡气回肠、幽思绵绵的韵味。
贫穷和苦难,孤独和悲怆诚然是包容冰诗歌的主要基调和特质,但在“芳草漫野花儿会,浪漫依旧醉少年”(朱泉雨词句)的氛围中生长的包容冰,自然也具备儒雅浪漫,温情如水的情怀,同样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美、追求美、崇拜美,同样也渴望爱情,歌唱爱情。
“接过你手中的酒碗 卓玛/你洁亮的额上一朵红云飞过/转身离去 腰刀敲打硕大的臀部/马背上的情歌一首比一首响亮/格桑一样诱人的卓玛/而今漂泊的浪子马蹄折踝/消瘦了你无眠的期待 伫立雨中/卓玛 我远在陇西/思念的浪涛高过秋天”(《回忆卓玛》)。
那个格桑花一样美丽动人的卓玛有福了,你醉人的青稞酒,叮当响亮的腰刀,硕大的臀部,悠远的情歌让我们的诗人徘徊往复,彻夜难眠。可是,远在桑科草原的卓玛,你千万别太高兴啦,你要留神那个“阿霞”,你听,他又在唱歌了:
“我钻出窒息的地铁/偷偷揩去城市女人按上的吻痕/保持原初的纯洁和明亮/扛起太阳和月亮日夜兼程/阿霞,月光是我们情爱的牧场/一畦春韭高过篱笆的矮墙……//我要带你走。阿霞/卖掉你如泪滴沥的山泉/卖掉银杏树上高蹈的鹊巢/说走就走。穿越遥遥的戈壁与荒漠/在一块水草丰茂的地方/像亚当和夏娃开始刀耕火种/和衣睡在露珠的背上/头枕石头身盖月光……”(《致阿霞》)。
诗人啊,带着你的阿霞远走高飞吧,去寻找你们失去的乐园!
即将远行的人啊,你就走吧,为什么又偷偷地约了那个她——桃花妹妹,来到九曲月光河边,诉说衷肠——
“一袭秋水喑哑地流着/爱我不浅的妹妹 你背过脸去/月光洒满斑驳的墙头/镜子摔碎。那是谁制造的忧伤/一半你带走照着梳头/一半留给我借月光修理胡须//九曲月光河 情人苦渡的河/濯吾足也濯吾缨 黎明的峰巅上/一个清瘦的诗人 独立如旗/妹妹挥不去的惆怅/无处话凄凉(《九曲月光河》)”。
即将远去的人啊,走就走吧,为什么还要举目四顾,痴心摇摇?又在想起“桃花妹妹”?听他自言自语地又说些什么?
“桃花妹妹/三月是你婚嫁的季节/你不能告诉所有的路人/心中的密谋……打算骑上我的马走南闯北/桃花妹妹 这宜人的美好春光/我要驾驭高升的太阳/照耀在你婚嫁的路上/而裹足不前的时候/恪守你小小的绿草地/让我的精瘦马环绕你/啃光所有带露的青草”(《我的马啃光带露的青草》)。
“贼心不死”的诗人,你走就走吧,干吗千叮万嘱,连哄带吓?看你咬牙切齿的样子,真会啃光所有带露的青草,才走了没有几步,又停了下来,原来
“山谷间开遍打碗碗花/那时我坐在/矢车菊疯长的光芒上/打探桃花妹妹的消息/妹妹 你远嫁的高车宝马/沉重的轱辘/仍在碾压我的胸膛”(《褐色的风》)。
卓玛、阿霞、桃花妹妹还有杏花妹妹等等伸手可及却又遥远模糊、可望而不可及的形象在诗歌中忽隐忽现,闪闪烁烁,使包容冰的诗在悲伤凄怆的基调下增添了一些妩媚生动、痴情柔肠。特别是包容冰类似诗经中一咏三叹,回环往复的爱情咏叹,增添了诗歌荡气回肠、幽思绵绵的韵味。
F:衣衫褴褛的歌者,怀揣经典和藏刀,骑着他的精瘦马,向我们走来
倾听了诗人和卓玛、阿霞以及桃花妹妹柔情似水,愁肠百结的情歌之后,我的心绪变得轻松,变得开朗。我为流浪的诗人拥有格桑一样美丽动人的爱情,为有值得守望千年的爱人而真情激荡。生活是苦难的,但生活也是乐观的。酸甜苦辣都是营养,潮涨潮落都是景观。只要拥有一颗感动、感激和感恩的心,世上本来就有的苦难,也会甜蜜起来。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尽管是贫穷、凋敝和严酷的,但我们始终坚守这片土地,这个家园,就是因为这片土地、这个家园有我们永远也不能舍弃的父老乡亲和并不一定十分美丽,但同样摄心夺魂的卓玛、阿霞和桃花妹妹。
此刻,在陇南阳春三月的温润中,我临窗远眺,天地浩茫,河山万里,我意念的视力已穿透岩石,穿透群山,我看见在遥远的巩昌、岷州、梅川或是桑科草原,“衣衫褴褛”的歌者跌坐在旷野里:
“如同哑巴面对复杂的世界/打开经卷 摘下刻满佛偈的叶瓣/看到千古不灭的大道/在天堂和人间的接壤处/铸成一座塔楼/闪耀昭示世人的光环”
诗人在沉静中倾听佛的教化,他感悟到了一种比喧嚣更深刻的生存状态:
“我需要沉默/因为我喧哗的日子太多/我要洗去心上积年的尘沙/在物欲横流的大河中/沉淀下来/像一座谁也挖不走的金字塔/熠熠闪亮”(《一种感念》)。
沉默良久,沉思良久,沉吟良久,这位“久居垭口的汉子”决定“焚烧一叠发黄的诗稿”,让他“怀中的经卷”向人们“讲述一个流浪者漂泊的艰辛历程”(《雪山无语》)。
起风了,他“迎风而立/遥望甘南草原上那朵盛开的格桑/被月光放大的酒碗/卓玛。篝火。洮犬/以及这把跟随多年的藏刀”他知道,“一旦手指触及鞘套/浑身就充盈力量和温暖”(《怀中的藏刀辐射温暖》),诗人决定重新上路。
上路的人啊已顾不得回首沧桑。
衣衫褴褛的歌者怀揣经典和藏刀,骑着他精瘦的雪青马又要上路了。
流浪的歌者,走吧,走吧,就骑着你的马,一步三回头,一去不回头地走吧,边走边唱。你终于会在自然的天籁中,彻悟神的启示,得到神的指引,给这世间留下神的声音。无论你朝向哪里,我们都胸无牵挂,心无挂碍。因为你最初与最终的朝向永远是我们——在你心灵的归处,永远的家园里,我们为你祈祷,盼你回归……
包容冰,苦难的诗人,永远的歌者,以及昨日清晨悄然离家去了远方追梦的小妹朱聿琳。此时,我在陇南银都大厦603室泪流如雨……我有太多的话要说,但我的话已说得太多……
听啊,谁的歌在耳畔响起——
“上路的人啊已顾不得回首沧桑/褴褛衣衫遮蔽创痕与暗伤/我们被我们的同类抛弃/被岁月的牙齿嚼成碎片/我们 把我们从岁月的胃袋里/拣出来 精心粘合在一起/太阳引导的旗帜高过天空/人类优秀的思想/让我们传播歌唱/诗歌的轨道横穿荒漠/横越沧桑……”(《上路的人已顾不得回首沧桑》)。
注: 1、2见谢有顺《诗歌与什么有关》
朱泉雨,本名朱聿伟,1979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人民文学》《读者》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数百万字。
主要著作:诗文集《永远的家园》,诗词集《大风起兮》,散文集《内心的版图》,诗集《狂奔》,诗词集《百代文缘》,散文集《举足千年》,诗集《银耳星球》,文学评论集《言归诗道》,文综《卧醉陇南》。诗集《狂奔》2005年获第七届全国伯乐文学奖,2009年获全国第十届世纪大采风金奖。
2012年,朱泉雨典藏五卷《百代文缘》《举足千年》《银耳星球》《言归诗道》《醉卧陇南》被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首都大学、首都师范大学图书馆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