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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诗里有棉质的热爱和温暖
——亚男组诗《深居简出》读后


  导读:《深居简出》是一组生态诗。诗的格调轻柔舒缓,温情脉脉,面对村庄和大自然,诗人像一个恋爱中的男子,用和风细雨般的语言,向自己心爱的女人真情告白,令人迷醉。
  这是一个浮躁而又凉薄的时代,这是一个为了金钱而不顾一切的时代。反映到文学创作上,尤其是诗歌创作上,更是积重难返。一些“诗人”急功近利,为了发表,为了获奖,为了眼前蝇头小利,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
  当然,仅只是极少数人的不良行为败坏了诗坛生态,相比之下,是绝大多数诗人,依然长久保持着沉潜低调的作风,乱中取静,忠实于自己的内心,用真挚诗行,表达着对世间万物的热爱,并用美好的诗行,给人以温暖。
  近日,在一个杂志的微信公众号上,偶然读到诗人亚男的一组题为《深居简出的》的生态诗,顿时被其诗行间那种棉质的温柔,春阳般的暖意所迷醉。
  亚男是一位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诗人,极少见他发表诗歌,他的微信朋友圈也是长时间关闭着,看不到任何信息。这在全世界都无比狂躁的当下,亚男这种沉静真可谓难能可贵。
  亚男微信头像的照片“生态”给人一种安适感。我猜测,照片应该是在某地采风创作时拍的吧。照片中的亚男,一头长长的黑发,白皙而棱角分明的脸庞,着一件红蓝条纹的短袖衬衫,腰间系着黑色外套,雅致而干练。他坐在一栋岁月包浆浓厚的老宅的台阶上,右手优雅地托着下颌,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前方。身后随意堆放着一些杂物,杂物上有一下大幅照片斜放着,面孔模糊,如一个朦胧的下午。整个画面古朴、深沉,和谐而宁静。
  这个画面,与我刚刚读到的这组《深居简出》风格既悖反,又惊人一致。
  深居简出,用来概括亚男照片中的个性特征和该组诗的风格特征,我觉得再恰切不过。《深居简出》是一组生态诗。生态文学在当前很“火”,很多作家诗人都在创作生态文学作品,一些杂志也开设了生态文学专栏,甚至有专门的文学期刊,发表生态文学作品。这是值得肯定的,说明全社会的生态环保意识得到了增强。
  自人类诞生以来,凭藉强大的征服力,将自己凌驾于万物之上,蛮横地认为,人定胜天,人能征服自然战胜自然。其实,这都是欲望极度膨胀的疯狂想法。不论人的思想如何狂妄自大,行为如何疯狂无度,永远都改变不了自身的“自然”属性。尽管人类依仗“会思考,能制造和使用工具”,群居而构成了人类社会,具备了暂时改造和征服自然的能力,但在大自然面前,依然渺小而脆弱不堪。一场自然灾害,就足以让人灰飞烟灭。
  人,与其他生灵万物一样,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只有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尊重自然,爱护自然,与自然和谐共处,才是长久之策。相信亚男先生是具备这一思想高度和自觉行为的,并将其作为生态诗的创作理念,贯穿于其创作行为之中。因此,其诗作中,仿佛有一条温情脉脉的河流贯穿其中,清凌凌的河水,滋润着诗行中的每一个词语,使得每一个词语都如雨后春笋,生机勃勃,诗意盎然。
  组诗《深居简出》共6首诗,分别为《小镇》《露台上》《村庄》《山顶》《稻田搬到云朵上》《深居简出》。组诗以最后一首诗的标题命名。整组诗的格调轻柔舒缓,温情脉脉,面对村庄和大自然,诗人像一个恋爱中的男子,用和风细雨般的语言,向自己心爱的女人真情告白,令人迷醉:“多年后的小镇\一排排小楼井然有序地讲述着\那晚的雪和风\在月光下多么柔软”
  若诗人没有对小镇发自内心的感知和热爱,如何写得出如此温柔、动人的诗句?
  人去楼空,小镇是孤独的,孤独到“萝卜和洋芋”又重新发了一次芽,小镇也是寂寞的,连“蟋蟀”都觉察到了“我身体里火苗有些忧伤”。不过随着外出的人们的回归,“很久不生火的屋子\取出身体里的火点燃爱情\小镇一下子就暖了”。
  我想,诗人的心,应该也随之暖了。诗歌的表达方式是属于“诗”的,有着浓郁的诗意和暖意,给人以希望。也许这就是文学的功用,诗歌的功用。诗歌无用论,应该在此让道。
  6首诗中,我尤其喜欢《村庄》和《稻田搬到云朵上》。
  《村庄》俨然一曲深情动人的田园牧歌。诗人仿佛就是村庄的一分子,融洽无间。沿着“生锈”的青石板路,摇曳的草木如同好客的主人引领着他走向村庄深处,风赶紧过来为他拂去身上的尘埃,而田埂上的豇豆和茄子则赶紧领着诗人去水田里洗去孤单。进入村庄,满眼都是生机勃勃的村庄景象。诗人继续用他充满诗性的笔触,动情地描摹着村庄里的一切,让人读到动情处,心仿佛都要化了。且将全诗分享如下: 
 
村  庄
 
小路上的青石板已经生锈
引我走进村庄的草木摇曳着
风把我身上的尘埃吹了又吹
田坎上的豇豆和茄子领着我
在水田里洗了洗孤单
 
犬吠点亮的村庄牵着一头水牛
在月光下反刍。犁耙的早上
清扫了庭院的炊烟,然后拴在河边的老树上
化肥烧死的蝉鸣,挂在日头上
等待农药搭救田野的静
 
挎着书包的小鸟飞回来了
灶台上的词语抽出朴素的穗
扬花的夕阳领回一杯烧酒
绣在女人胸前的晚霞早已过了哺乳期
河流弯进被窝,就是一夜酣畅
 
那空出的一块土地收回了炊烟的喘息
青石板化解的矛盾落在桑树上
结出一个远走的果,腐烂在流水线
月光的薄在村头转了转
改变季节的瓜果和村庄脱离了关系

 
  全诗笔法灵动,技法多样,如杨柳扶风,摇曳多姿。你看这些诗句,多么惹人爱:“挎着书包的小鸟”灶台上“抽穗”的词语,晚霞居然有“哺乳期”等等,甚至“哺乳期”具有了流体的特性,钻进了被窝等等,词性的错位移植,词语的反常搭配,暗喻、博喻、转喻等修辞手法的巧妙运用,这些诗的“特权”极大提升了诗歌语言的表现力和诗性张力,使得诗歌动感十足,在场感强烈,亲切可感,一个诗意的,生机勃发的村庄,具体可感地呈现于读者眼前。
  诗人对语言至高无上的特权,在本诗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有效规避了老实巴交,费力不讨好的沉闷叙述,一箭双雕,有效提升了诗歌的艺术审美效果。
  《稻田搬到云朵上》更先声夺人,标题就非常抢眼,具有浪漫主义特征,含蓄地告诉读者,稻田既高,且美。你见过“抽穗的晚霞”吗?见过,就在诗人的笔下。精彩还在继续:“蛙鸣团聚\此起彼伏的一夜把酒言欢\省略拔节的梦\褶皱里的路渗出一丝安慰”。诗人不说“蛙声一片”,而说“蛙鸣团聚”,且此起彼伏地“把酒言欢”,是写蛙鸣吗?当然不是,这是借代的奥妙,诗人将“蛙鸣”人格化,借蛙写人,极写人们团聚时的欢乐氛围和田野里的无限生机。技法可谓错综复杂,如老树盘根,妙不可言。
  读者的情绪被诗人带上了“节奏”,跌宕起伏。既有团聚的欢愉,生活的希冀,也有现实的隐忧和焦虑,这才是完整的人生:“从流水线走到稻田\换了季节的杨花受困于指令\不能出门的云朵在雷声里\稻田裂开口子接受干旱”。不过,只要有“新的举措”,只要有一茬茬的梦,人生或许“就可风调雨顺”。诗人的豁达乐观贯穿其中。高明的诗人,心怀善意的诗人,或许就在于让你看到人生的美好,也让你看到生活的不尽如人意,最终还要为你点亮希望的火苗。在诗人的心里,诗是命运的减震器,心灵的抚慰剂,生活的助推器,冬天里的一把火,暗夜里的一盏灯,而不是追名逐利的工具。
  其余几首诗也各有千秋,同样令人喜爱。如《露台上》写露台这个小天地的生态环境及人与人,人与花木之间的关系、彼此的牵挂和关怀,读来温馨感人;《山顶》写在山顶露营的惬意和生命感悟,给人以真切的人生体验;《深居简出》则写自己简单沉静的山居生活,在深山中“用山泉水打造安静\不让石头发出一点声响”用以躲避“在城市漂移\日复一日的煎熬”。诗人生活超脱简淡,心性达观,不将“浮躁,嘈杂的\声响不能归咎于夜”,而“将匆忙的脚步奉献给余生”,自己只留下“深居简出”。朴实的诗句,透析出生命的禅意,给人无尽的遐想。
  老实说,此前我几乎没有读过亚男的诗。而此次与他的诗作偶然邂逅,却让我感觉惊艳。从他的诗句里,我初步认识了诗歌背后的亚男:他应该是有一颗温柔而敏感的心,有一个善待和包容万物的胸怀。他用他诗句里棉质的热爱与温暖拥抱自然,使得他灵魂里的村庄拥有了诗意的美学特征,让人流连忘返。我愿意一再登上亚男诗歌的“山顶”,感受世界的美好,人生的美妙。 
 
  作者简介 :   
  夏文成,男,云南昭通人。云南省作协会员,云南省评协会员,蓝鹰书院特约评论员。已在《诗刊》《中国艺术报》《星星诗刊》《诗选刊》《北京文学》《上海诗人》《天津文学》《诗歌月刊》《边疆文学》《火花》等百余家报刊杂志发表诗文1100余首(篇)。有作品入选《2014—2015中国年度诗人作品精选》《华语诗歌年鉴》《当代传世诗歌300首》《2016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选》等各种诗歌选本,曾获《人民文学》征文奖、孙犁散文奖等全国性奖项。出版诗集《秋风不会将大地搬空》《我是我唯一的行李》。业余兼习山水画其山水画作品及其相关评论曾被中国国家艺术网专题刊载,作品被云南、山东、江苏、甘肃、广东、宁夏、北京、福建等地的朋友收藏。
责任编辑: 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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