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学写诗那会儿,我读过一个叫姚振函的河北诗人一首诗《在平原吆喝一声》。姚先生的诗句告诉我,在平原吆喝一声,是幸福的、快乐的。我很喜欢这首诗,除了诗歌语言本身的自然亲切,大概就是从小生活在丘陵地域湘南乡下,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我们那里开门见山,无论怎样扯开嗓门吆喝,声音都被迅速挡了回来,无法传之久远,让人非常气馁。后来,我在职业生涯中练就了一副军人的大嗓门,但也没有养成吆喝的习惯,更没有为推销自己而卖力吆喝过。
就在这两天,突然就想着要吆喝一声。因为我的新诗集《月光正照着沉默的诗人》(中国行吟诗人文库第一辑)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我想为它吆喝一声。中国有句老话:“酒香不怕巷子深。”意思很明显,只要货好,是不需要吆喝的。但此话已不适用资讯发达的今天,海量信息、垃圾信息铺天盖地,只有善于吆喝(营销),才能脱颖而出,勇立潮头。看到手机上新疆一对灰头土脸的憨厚果农,用抖音推销自己辛勤种植的脆皮核桃和大枣,效果很不错,背后一定有善于营销的高人指点。再回到酒本身,饭局上谁(尤其场面上有头有脸的人)不是看牌子,只选贵的,不选对的。哪怕贴上名牌标签的假酒,一旦摆在餐桌上,主人、客人都感到很有面子。所以说,倘若宣传不到位,再香的酒也是无人问津的,只好等着变酸。扯远了。
在赢利为王的今天,出版社能为一个潜心写诗、却并没有多少虚名的诗人出诗集,实在是一种对文学的致敬和担当,一种罕有的人间大爱情怀。本人诗集得以顺利出版,与丛书主编、热心肠的李立兄认真组稿,反复与出版方沟通协调是分不开的。但如果没有成熟强大的发行渠道,也是肯定要赔钱的。而作为诗辑作者之一,我承担了有限的一小部分出版费用。出版方与我的合同是赠送20本样书,并无稿费和版税。也就是说,诗集一旦出版,是赔是赚与我无关,赚了归出版方,赔了我并不担着干系。我之所以还在卖力气吆喝,实在是希望自己的心血之作,能够被更多喜欢的亲朋好友读到,也希望出版社多少能赚一点,让他们更有信心为更多需要出版诗集的诗人服务。
我平凡的一生能让自己略感欣慰的,大抵算得上一个读书爱书之人,一个严肃认真的业余文学创作者。作为读书人,我这一生进新华书店买书,或者通过邮局订阅报刊,加在一起也不是个小数目。作为写作者,我创作发表了近千件诗歌、小说、散文作品,仅在《人民文学》《诗刊》《解放军文艺》《中国作家》《青年文学》《星星》《创世纪》发表的诗作就有三百多首,发表的小说也有被《小说月报》《海外文摘(文学版)》转载的,获过《诗刊》《解放军文艺》《创世纪》等刊物诗歌奖,以及“2016湖南年度诗人奖”“2019芳草年度诗人奖”。也曾有幸参加2000年第十六届青春诗会、2016 年第七届青春回眸诗会、2018年全军诗歌创作笔会和全军小说创作笔会,自以为勉强配得上诗人、作家的名头了。之前虽然出版过诗集《沿途的风景》《新世纪的发音练习》《辽阔的深秋——起伦长诗选》、与人合集《6+0:湖南六诗人诗选》,但《月光正照着沉默的诗人》是我写诗三十多年来在国内正规出版的第一部诗集。这是什么原因呢?当然是诗歌太过小众,出诗集不但不赚钱,还得倒贴,而我也不善于、甚至不屑于吆喝推销自己。
我在文坛交往的朋友不算太多,但能够交往下来的,多是心气相通、情意相投之人。所以,文友们出版了新书,时有签名寄赠于我。每每收到这样的作者签名本,我都十分开心,尽量抽出时间拜读,并妥善珍藏。这次我的诗集出版了,从京东网订购200本,自然是用来赠送亲友,也想过一把签名赠书的瘾,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只是想到本人丑陋不堪的字迹,将要留在诗集洁白的扉页上,仿佛落在旷野的第一场雪留有人的足迹,就感觉有清泉濯足、焚琴煮鹤的不忍。还有一点就是,把好好的扉页弄脏之后,又要去办快递,这是一个令我发愁的事。2018年,我在线装书局出版过一本散文随笔集《行走的姿势》,也送过一些至亲好友,快递都是由部下帮我办理的。我是一个怕麻烦的人,真的!
《月光正照着沉默的诗人》是前天(2023年10月25 日)下午在京东网上架的,责编发了个链接给我,我顺手发了个朋友圈,算是吆喝了一嗓子。这两天,发生了一些令我感动不已、不得不铭记的事情。
最先是我的发小、湖南三神集团董事长曹清华先生,主动承担我自购200本书的费用,被我婉言谢绝。因为这是我将作为礼物赠送亲友的,就像给庙里菩萨上香,香火钱必须自己出。
朋友圈发出不到十分钟,株洲散文家、书法家姜满珍女士联系我,要在近日为我做一场新书分享会。此前,她曾希望我为她主持的一个读书会做一场诗歌讲座,但我没有答应。我说我没有这么高深的诗歌理论修养,是当不了这个诗歌老师的。前年和去年,母校湖南师大文学院也几次邀请我给创新写作班做个讲座,我哪敢答应啊?但我答应姜女士,等我诗集出版了,将带上几十本去送文友,并诚恳接受大家的批评。可姜女士说,她们会从京东网购买,不需要我送,因为这是对文学创作的尊重。说话间,她已下单购买了30本,并将截图发给我为证。
无独有偶,株洲市评论家协会主席陈文潭兄也发来微信,已选好一处极雅致的茶馆,不日要为我的诗集搞一次朗诵分享会,由茶馆主人提供一切方便。
更早一些时候,热心文学公益事业、擅长朗诵的郭永莉小妹,得知我有新诗集出版,说是想和湖南读书会的人为我做个分享专场。我说还是等罗鹿鸣兄的新诗集(我们是同一套丛书)出来后,为他做一场分享会,顺便搭上我就是。
我的中学同学、实业家陈新桥兄,直接给我微信转账20本书款,再打电话恭贺诗集出版,并给我一个名单,都是他公司的高管,嘱我一一签名,说无论如何得给他这个老同学面子。老同学的事业能够做大,实在与他的高智商、高情商密不可分。我把他的转账直接退回去,说等我自购书到了,会签上名亲自送到他们公司。而可爱的陈总,转身便到京东网订购,不巧的是,京东缺货了。等我联系责编线上补充后,他分两次才抢到10本。
远在广州的初中同学、校花周丽华,说要在网上多买几本,分享给她身边爱好文学的朋友。我在某集团军某师装甲团代职时的战友、现任祁阳市某局局长的王德生老弟,个人掏钱购书,为退役回祁阳的每位战友送上一本。我知道的,近日在网上购书的,还有军校同学胡智德、中学同窗何静、徐爱民、潘惠兰、石东旭、王方平、诗友甘建华、黄峥荣等,而他们都是我计划好要签名赠送的。
越是感动,越是内心不安。我得赶紧说上一句:我的诗写得并不好,千万不要为了照顾我的面子网购诗集,大家挣钱都不容易啊!再说书买回去后,放在哪里为好?弄不好还是个麻烦。
时令已入深秋,我坐在浏阳河畔一个小区临窗的阳台,室内灯光柔和,窗外寒风如梭。写下这些文字,为自己新出版的诗集吆喝一声,似乎找到了一点姚振函先生当年在平原吆喝的幸福和快乐。除此之外,也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忧伤……
2023.10.27.长沙
作者简介:刘起伦,笔名起伦,1964年生于衡阳祁东县。先后就读湖南师范大学数学系、国防大学基本系,军事学硕士。历任国防科技大学工程兵学院副院长、校务部副部长(正师级),大校军衔。湖南省诗歌学会创始人之一。中南大学湖南红色文化创作与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1988年开始业余文学创作,先后参加2000年第十六届青春诗会、2016 年第七届青春回眸诗会、2018年全军诗歌创作笔会和全军小说创作笔会。已在《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解放军文艺》《中国作家》《小说月报》《青年文学》《天涯》《芙蓉》《文学界》《西部》《绿洲》《创世纪》《亚洲诗坛》等海内外刊物发表诗歌数百首及中短篇小说、散文若干。作品入选《新中国50年诗选》《建国50周年朗诵诗选》《新中国军事文学大系·诗歌卷》《2000年诗歌年鉴》《2000年度最佳诗选》《散文诗10年精品选》等数十种权威选本。出版诗集《沿途的风景》《新世纪的发音练习》《辽阔的深秋——起伦长诗选》《月光正照着沉默的诗人》、散文随笔集《行走的姿势》,与人合集《6+0:湖南六诗人诗选》。诗作获《诗刊》《解放军文艺》《芳草》《创世纪》(台湾)等刊物诗歌奖及2016湖南年度诗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