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洪水
                    
（第十五组诗《祖国，您就是我的灵魂》之一）

          龙龙
 

一
我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面对
面对洪水
犹像面对一场特殊的战争
一刹那，狼烟迭起
成群的灾难
攒动可怕的头颅   
蜂拥而至
粗大的雨鞭大面积地
沉沉地抽打我的家园
抽打母亲难眠的心
水，一寸寸、一尺尺地疯长
仿佛一片受惊的湖泊
向八面溃决
卷起铺天盖地的吼啸 ！
汹涌的波涛如饥饿的狼群
贪婪地呑吃无辜
呑吃甜嫩的鼾声
有妇人的呼喊撕裂天际
有婴儿的啼哭被抛进水底
一袋烟功夫
庄稼毁了                                   
谷庫塌下
道路断了
一个村庄被抹去！
    
               二

我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面对
面对洪流投放亿万枚“水雷”
狂轰滥炸人类的感情
我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面对
面对洪峰长过屋顶和山脊
面对血色波光里浮起的
       一片悲壮一一
大堤上疏导狂流
有人去了，把生留给了别人
一个生命可能渺小
而一种奉献却撑起了
一片蓝天，一片平和
甚至能搀扶起一个世界！

是的，我们从来没有过
       这样的面对
这样去面对一场罕见的“天震”
一种失去的缅怀
存在的价值
以倾斜的画面
旁白诺亚方舟的神话
旁白女娲补天的传说
旁白大禹治水的年代
旁白我们的田野和未来
犹如那些芽胚，那些果实
那些在阳光下醒过来的早晨
那些比阳光更为雀跃的农事
一一浪迹在人生暗转的舞台
诉说一种苍茫
一种悲凉与不幸
隐去的背景……

             三

就这样面对洪水
面对洪水围困的黎明
我们站在地球和天空之间
站在生存和死亡之间
站在精神和物质之间
站在无数姓氏与依赖之间
当我们的家园被大水强暴
那些成数倍扩大的瞳孔
以特殊的语种，燃烧的词汇
和一片血淋淋的呐喊
       构成的伟力
足以贯穿这骇人的一季
而我们早已熟悉的脚步
正踩着深不可测的水域
踩着洪流不规则的节拍
急剧地拍打一个膨胀的欲望
一一寻找走失的河岸！
一个辉煌于生命边缘的决策
把一种声音搓成巨大的绳索
将洪水捆绑于黎明的前夜！
于是 ，一颗颗红星穿越风雨
军魂掠过狂流……
于是，有阳光如红鬃烈马
驰过乌云嘶鸣而下
向流泪的大地亲近
于是，一种困境爆发
       一种突围
一次毁灭暗示一次重塑
一群危难意味一群拯救
博爱站在泛涨的潮面
擎起一个葵花般的嘱托一一
那些在大水中失去亲人的
       孩童
我就收养他做儿子
那些年迈的寡妇 
从此我就喊她亲娘
请接受人类太阳的抚爱
请记住这一年这一季
一双双募捐的大手
暖着灾区的心
我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面对
面对万年一遇的洪水
犹像面对一场特殊的战争
我们目睹了时间滚烫的枪眼
血溅的刹那真正疼痛的伤口
无畏，从一片“血泊”中站起
自信，从脚下站起
既然水把一个村庄连根拔掉
我们就能把洪水压缩成
       一种意志
成一种钢铁成空气成牛奶
向心力凝成一篇檄文一一
向水讨还家园！
向水讨还家园！
如蚁群抬着白花花的米粒
我们搬运渐渐复原的笑声
搬运霞光和鸟啼

                 四  
        
是的
我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面对
这样去面对自己的心情
面对每一个细小的时光
面对瞬间陷落的家园
一种特殊的音响和色彩
母亲走向儿子灵前
泪如雨下……

当水一寸寸退去
平静地，无事一样地走远
一个民族的心情还远远没有
平静
现在，请允我再回过头去
面对一种疼痛
面对那些被水啃咬过的
       事物和情感
良田仍站在那里
山峰仍站在那里
意志的群体站在那里
岁月的声音站在那里
生养我们的村庄和城镇
正在重新梳理
自己的容颜和心绪
历史以审视的目光
走向沉思一一
一个民族的气节
就是一道颠扑不破的防洪堤

                 五

揣一个平安夜
睡去的人们
请不要疏忘
宁静背后的水患
一个不寻常的雨季
还鬼祟在秋日的樊篱
请把你的心堤垒高、垒高
凸现在洪水之上！
我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面对
面对水的硝烟
久久不能散尽，面对
久久不能平静的
我们的心


    （此诗摘自龙龙诗集《情海深处》。该书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全国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