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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解人与城市的隔阂和冲突


  导读:      与生俱来,人与人、人与城市一直存在隔阂与冲突,几乎每个人都不能例外。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有这样清醒的认识,更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去化解这种隔阂和冲突。

         与生俱来,人与人、人与城市一直存在隔阂与冲突,几乎每个人都不能例外。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有这样清醒的认识,更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去化解这种隔阂和冲突。基于诗人特有的敏感,我相信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诗人,会以自己的方式去发现、应对这样的隔阂和冲突,并且力图让更多的人去发现和应对。诗歌在这个过程中的角色,不是药到病除,而是一枚橄榄,让你咀嚼,让你品味,让你自身努力找到化解的方式和能力,在人与人、人与城市之间达成某种契合的可能。
         这无疑与现代文明催生的城市化进程密切有关。乡村与田园的闲适渐行渐远,人与城市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城市已经成为人口密集、人的情感和欲望的集散地。面对这样活生生的现实,一个诗人应该具有的立场是,对城市的精神代码、文化符号以及人与城市各种关系里的消极与积极、融入与抵抗、享受与逆反的辨识与思考。在现实生存的含混、荒诞和司空见惯的日常经验里,拒绝惯性、虚无和自恋,洞见城市的病灶与人在对抗中的化解,以及人与城市所达成的认同和改变,写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近几年来,老房子的诗歌一直在这样的轨迹上深耕细作。组诗《他》的出现,忽如在诗坛扔下了一枚深水炸弹,它的动静不是尖锐、不是喧哗,而是低音炮一样的重金属,你能感受到来自体内的强烈的震感——
他天不见亮就急忙起床。他预热发动机
旅行杯、热水壶、饼干面包、石榴雪梨墨镜、防晒霜、伞、充电宝
对了,也许该带件冲锋衣。还要搬一件矿泉水、啤酒,算了
白酒吧,酱香型最好
哦,冰箱里昨下午买的盘飱市鸡翅、鸭脚、猪蹄……
他说,行李箱就立着放。他和一行人兴奋得像在说梦话
他开车碾黄大街的灯光,冲到收费站
红眼尾灯像一签从夜宵锅里不停捞起的串串儿
吃得太撑了。高速路放平硬板床
他的车和他们的车首尾相连蠕动睡眼
“从凌晨4点起,成渝、成南、成雅、成绵……
车多拥挤请选择错峰出行”
他的朋友圈发出了一张照片
他穿起黄绿相间的冲锋衣,嘴角叼起记忆尾灯的烟头
他右手扶了下细雨模糊的无框镜片,左手翻找抖音:
“八天可以赚到一个亿,办法就是上高速卖饭。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是个段子,然而还真有人干了。”
“女子被困四川折多山5个多小时,雪太大,以为要被埋”
“踩刹车踩到袜子都破了”
“夫妻国庆开车出来玩耍,高速上摆餐桌淡定吃饭”……
他抬起头:哎,本以为早早打的主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现在想想,怪不得——
一大早雀鸟的叫法就不像昨晚翻检《说文》“雠”的意思
“仇”“雠”本各有原意,当然可以通假,但他不愿
也没和谁结过仇啊
他不得不站在离成都不远的应急车道,口占:
“千山鸟飞绝,万径皆堵塞。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者。
君问归期未有期,秋江水冷吾先知”
他先觉先知
他不用某种方式证明

——《他以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我之所以把这首诗全诗引用,是因为这首诗实在是有悖诗的常态。这么多年来,我们看见的诗太像诗了,张三像李四,李四像王五,包括自己的这首诗像自己的另一首诗。就诗歌文本革命而言,这首要的问题是诗人自己的觉悟,这个觉悟就是诗人的自信,要敢于冒险,敢于否定自己,敢于自己给自己制造陌生。我以为,刘红立这首诗文本的冒险是值得的,不是文本禁锢了思维,而是思维自由了文本。
         其实很清楚,也只有在“人的情感和欲望集散地的城市”,所有纯粹的抒情才越来越流于肤浅,已不能与繁复的现实和城市的抒写相匹配。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叙事性堂而皇之进入诗歌,为诗歌拓宽了自由的疆域。尤其城市抒写的叙事性有效地增加了城市人情感的宽度与长度,诗歌的呈现和认知里的所及所展开的辽阔,总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老房子的近作带给我们的惊喜,就是对传统诗歌的写作规范的破坏,以叙事、叙事情节和细节大胆推进的语言实验,把各种始料不及的场景和原生态语言表达方式纳入诗歌文本,使诗歌的话语方式、文本形式及文体特征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在刘红立的诗里,修辞已经无能为力,无足轻重,只有口语和叙事埋伏的隐喻交错互补,文本形式界限的刻意突破,与其他文体发生了多维联系。这首诗,有一个完整的故事,一幅完整的图画,一堆城市的芸芸众生。诗人喋喋不休,貌似毫无节制的铺张生活的琐碎,而实则通过“他”的故事,“他”的图画,“他”的生活状态和一个城市的呼吸,足以让每一个读者沦陷在“他”的世界里。
         诗人的品质决定了诗歌的气象,即使在杨柳垂岸、风花雪月里,诗人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对于城里的人,认识城市,认识自己,将是穷其一生的作业。繁华背后的清冷,热闹背后的寂寥,蜂拥而至的适应和不适应、围城里的坚守和逃避等等,都是流行病,都应该三省吾身:“辟邪的鞭炮,恰好被驱赶到/已无红包可发的春晚/城市在鸡鸣追逐狗吠之际/他闲得无聊/一边用食指红包,一边用拇指口水/驱赶自己”。诗人老房子选择了城市人的春节,把城市撕开一角,把自己撕开,让我们与他一起感同身受。空城之空,空巢之空,空虚之空,驱赶自己也许只是内心救赎的一种方式,而真正要做的还是正视和接纳,习惯和热爱。
         很显然,诗人在化解人与城市的隔阂和冲突中,注重的是人与城市达成的和解和包容。没有和解和包容,城市不是人的城市,人在城市不只是可能被边缘,更可能被遮蔽,被淹没。而所有这些,都是构成我们生活方式不可或缺的元素,没有人可以置之度外。所以,我对诗人老房子能够保持这样的心态充满敬意。把生活过得简单和真实,是人与人、人与城市化解隔阂和冲突最佳方式,简单是福,无欲是福。

责任编辑: 马文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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