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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成众,一众独行
    ——读周庆荣诗歌札记


  导读:老风,本名周庆荣。1963年出生于苏北响水。分别就读于苏州大学外文系和北京大学国政系。1984年开始诗歌写作,出版的散文诗集有《爱是一棵月亮树》(1990)、《飞不走的蝴蝶》(1992)、《爱是一棵月亮树》(合集,2000)、《风景般的岁月》(2004)、《周庆荣散文诗选》(2006)、《我们》(中英文典藏版,2010)、《有理想的人》(2011)、《预言》(2014)、《有远方的人》(2014)、《有温度的人》(2017)。
  老风,本名周庆荣。1963年出生于苏北响水。分别就读于苏州大学外文系和北京大学国政系。1984年开始诗歌写作,出版的散文诗集有《爱是一棵月亮树》(1990)、《飞不走的蝴蝶》(1992)、《爱是一棵月亮树》(合集,2000)、《风景般的岁月》(2004)、《周庆荣散文诗选》(2006)、《我们》(中英文典藏版,2010)、《有理想的人》(2011)、《预言》(2014)、《有远方的人》(2014)、《有温度的人》(2017)。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我们-北土城散文诗群”主要发起人,《星星.散文诗》名誉主编,《诗潮》编委。2014年度《诗潮》诗歌金奖、2015年《芳草》第四届汉语诗歌双年奖、2016年《星星》第二届散文诗大奖、第二届“刘章诗歌奖”、第七届“冰心散文奖”等。

        酒量不佳,凌晨三点半醒了,有点宿醉的不适感,也可能是睡觉前抽了昨日未竟的半根雪茄,劲道带到梦里。几乎从未凌晨爬起来写作,这次破例了。也好,窗外初冬,灯火和马路相偎,甚冷,甚暖。
        桌上有三本书,《有理想的人》《有远方的人》《有温度的人》,第一次见面,周庆荣老师相赠。观其创作年表,著作颇丰,但既然是由三本书缘起,索性从这三本书写起。缘分之说,且信之由之。
 
其名何处  其人何人

         周庆荣,笔名老风。风者,日日吹,日日新,因何言老?我没有问之于口,但私下过之于心。我心里琢磨——风虽不老,奈何情老。
         非是老于人情世故之老,而是北漂多年世事沉浮,饱尝江湖风雨,历经人情冷暖,感慨系之,难免言之于老。虽然如此,到底是一颗心放不下,一种情魂牵梦萦,苦心孤诣,小心栽培,怎能不老?
后来了解稍多,渐觉老风这个称谓再合适不过了。其人谦谦君子,温润暖人如夏风;商场博弈,如雷厉之骤风;诗海漫游,如绵延不绝之海风;朋友相交,如解意之春风;江湖行走,如韬晦之秋风;路见宵小,如冷冽之冬风。
        老风是一位散文诗诗人,也是一位资深的作家学者。
        工作应酬,友人相会,往往到午夜方才散场。宴饮罢,回到家里,顿感辜负一天光阴,所以摊开稿纸,拿起笔墨,为诗为文。故而他很多文字都是在黑夜里完成,不免带着几分夜色。虽有夜色,却又分明在抵御着夜色,平静地、苦心地酿造温暖。白天,案牍劳形;夜晚,文字点灯。
        他的早晨从中午开始,躲避了一半白天的内容,眼睛睁开,阳光就红得刺目。由黑夜到光明,眼睛是桥梁,念头是使者,声音是步卒。从夜晚行进到白天,这是老风的感官队伍。
        他,从黑暗中走来,所以眼神很冷;从光明中醒来,所以心肠很热。眼很冷,是故屡屡看穿;心肠很热,是故慨叹万端。
 
理想开口  现实抬头
 
         第一本书,名为《有理想的人》。理想之理,因何执笔?
         理想,不言大小,不谈远近,梳理一下想法,不妨且行且看。
 
 
       “设一家理想银行?活期存款,以备急用;定期存款,我知道总有一些人给自己留有退路;长期存款,随时随地准备献身。不为别的,只为花像花、麦子像麦子、人更像人。”(引自《重提理想》)
 理想生发,其路修远。一个人要如何安放理想,才能够妥善地度过这一生?花,就是花,不谈万紫千红;麦子,它是麦子,就是农作物;人,就是人,不去圣贤,不去魑魅魍魉。有时理想不过是回到我们本初的样子,素颜相见,不涂脂抹粉,不文过饰非。本初,是理想的基础,未来的归宿吧。
         “太空旷了,再多的事都允许发生;太久远了,再大的幸福也会暗淡下来;太神秘了,所有的苦难都会痊愈……下面的时间,太阳将要升起。我沐浴更衣,神情庄重:是时候了,光明将在时间之上。”(引自《时间》)
         时间是一个无形的载体,载着人,载着事,载着尘事纷扰。时间是一个过程,如何走过这一程,在于每一个主体和客体的选择之中。而没有光明的时间似乎在虚度,反正注定是过度,度过了,还是要拥抱光明,不然,黑夜中的坚守和独行就显得太脆弱和单薄了。所以时间中盛放的理想,无论经历哪一般的行进,必须有光明的底色。
       “不知怎的,我更愿意把所有玫瑰兑换成麦子,麦子也开花,麦芒刺向天空,麦穗沉甸甸……离不开粮食啊,然后,想到尊严,我们的梦想有了麦芒那金黄的指向。”(引自《梦想》)
        老风坚持,在梦想的最后,美好要走出哲学。务实的哲学,真实不虚,光辉流转。它用沉甸甸拒绝轻飘飘,用现实主义抵触虚无的浪漫。玫瑰的美只是一种单一的美,而麦子也有它独特的美,除此之外,它可以让人们吃得饱、穿得暖,让人有资格谈到尊严,然后再谈到理想。
      “冬日的时光,心情可以暂时不去荡漾。在寒冷的空旷里,我选择信步。风可以再大些,大到摧枯拉朽;风可以再寒些,冷到我觉得这样的冷只与气候有关,它不是人类的一种宿命。”(引自《冬日漫步》)
        字里行间我反复看到两个字,对抗。你说你有理想,命运告诉你有现实挡道;你想要前进,命运报之以逆旅;你想要温暖,命运给你刺骨寒风。不过,比阻挡重要的是反面的成就,这两个字从命运中衍生,让我们动起来,走起来,跑起来,以行走的方式将自己温暖。不需拾柴,不需烤火。此时,心火滋生,肉身作柴,自己给自己放一把火。
        这一把火,烧吧,跳吧,旺吧,尽可以冲天而去,大风唱和;
        这一把火,沉默,坚守,克制,或可以地脉潜行,蛰伏待机。
 
远方彼处  生活此处
 
        第二本书是《有远方的人》,远方之远,何处呼唤?
        呼唤与被呼唤的,原是相似的可望而不可即的灵魂。
        他既在眼前的“此处”,又在远方的“彼处”。坐在对面跟老风交谈,我分外注意他眼神中流露的焦点,时而凝实,时而旷远。点一支烟,随时可以心念电转,从当下的谈话,倏忽而至千里之外的山谷,跟某种力量进行思辨角逐。若是当下的话头重了,他的思维重心再及时偏移,刹那回归。这种瞬间忽远又近的状态,是一位优秀写作者的必须。在场,离场,皆可从容来去。
      “长刺的事物在我的年代具有了丰富的技术:我热爱的真理,淹没在广告中;我迷恋的忠诚和智慧,成为日常的刚愎自用和阴谋;而友谊和爱情一直坐在台下,他们在聆听欲望的演讲。”(引自《有远方的人》)
         当泥沙俱下,杂音喧嚣、欲望喘息,那么多美好喑哑之时。我们的路是尘烟四起,还是前程似锦?老风很不放心,他潜意识地有话要说,使命感一般地有事要做。他要搬砖头给屋子砌墙,他要种花的速度比菜花快,他要栽树的数量超过被砍伐的。他要播下种子,除去被地鼠窃走的,也足以让土地丰收。老风是如此勤奋着、小心着、固执着,坚持着要有所作为!他常怀一颗不平之心,殷切注视;也常号脉世间,于冷暖中望闻问切。
      “有一种清,后来消失在浊里。最初的黄河,清得让我心疼。后来,我们尽可以顺流而下。伟大的弯曲,伟大的跋涉,直到她勇敢地浊,沉默,不做任何解释。是在这个时候,我泪水涌动。”(引自《关于黄河》)
        水清水浊,人善人恶,皆是本能流露。关于母题,对老风来说,黄河是精神上的母亲,生母是肉体上的母亲。两位母亲已合二为一、交融到同一母体,生养孕育。“母爱是一纸合同,合同里只有甲方,义务无边,回报豁免。”此一句力量压到泪腺,酸涩如注。一个有过去的人才能有未来。母恩如海,汪洋深厚。老风因何之由,有此之故?我已经有了答案。生命传承而来的善良和无私,是基因里最初的消息。
 
       “岁月,走到了鲜花之外。它们吐出白色的温暖的棉,一簇簇柔软,表达土地的爱情。我不怕世间的冷,但我拒绝在冬日的旷野中无缘无故地挨冻。花朵,宿命地远在记忆深处。只有棉花,暖洋洋地成为我的宗教。”(引自《棉花》)
        去远方的路上老风的化身良多:他可以化为一棵松树,提着太阳,站在山谷坚守,陌生人可以不迷路;化为一段长城,不说大话,一边心地善良,一边英姿飒爽;化为一条老龙,喃喃自语但从不说梦话,也不顾影自怜;化为一个采棉人,在入冬以前辛勤劳动,勤奋地积攒温暖;化为一只秤砣,沉默地关紧门窗,铁定了心去读懂人间的哲学;化为一片山谷,以向下的深度表达另一种高度,起一些作用;化为一缕阳光,左手带着明显温度,右手亮出明确态度。
        诗就是风,有东西摇曳时才被识别。风从不强求,它从远方来,向远方去。一阵风吹过,你愿意跟它走就走;若不愿意走,也可站在原地感受;你亦可拒绝接受,抱起双臂、紧皱眉头。
        人与远方的距离各不相同,因性情差异,年齿状态。但有远方的人是幸福的。还有远方可远之,尚存人生可人之,留有空间,存有时间,听起来就充满希望。每一个人,都想着远方,不得不有;那么远方之诗,则不可不读。
 
温度之说  温暖以度
 
        第三本书《有温度的人》,温度之度,缘何成度?
        温度有很多反义的环境,如冷漠、寒冷。亦在反义中,力量显现。
        火炭投湖,胜负悬殊。但因为是火炭啊,它在争夺和对峙中选择了坚持勇气。滋啦作响,白气升腾,这是火炭的作用。一块火炭也许显得孤单无助,它的牺牲让人惋惜。但一万块,一百万块火炭呢,足以煮沸一个湖泊。
       “太阳,你是冬天的对手,我永远的坚定。这样想的时候,我用刀子撬开冰,一块冰就握在掌心。我的温度不高,但是足以融它成水。我就是如此对付冬天的冰,热血是体内的河流,水鸟、小鱼或者蝌蚪,它们自由地游。恍惚是瞬间的,温度是永恒的。”(引自《我用自己的体温对付冬天的冰》)
        老风啊老风,忒也多情。我试着素描这般场景:寒冬季节他跑到湖面去凿冰,孩子般地把冰块攥在手里,一边检验自己的温度,一边检验冰块的强度;等冰化成水,他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化了,绽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仿佛庆祝这微小的胜利。发笑之余,不由肃然起敬。零丁洋里他不去叹零丁,而是用自己的热血,在河畔释放一丝不败的暖。
 
       “一个有温度的人,可以继续寻常,它守护着自己的体温,不寒不热,他希望信仰再次被发现,而在此之前,他牢记人类平均的温度。”(引自《有温度的人》)一个冷静克制的人,在心迹表白之时也习惯性地收敛。不过,从其他诗篇的蛛丝马迹中我发现,只是平均温度哪里能够?怎么肯够!
       那个七岁时,当河水淹没庄稼都要用石头去砸河水的孩子,那个不希望软弱被欺凌的孩子,他是想以自己的勇气和力量,来拉高人类的平均温度!纵然面对人性汪洋,自己只是一支在正午阳光下的蜡烛也敢于较量。此一烛火,胜在果敢、坚定、持久,在黑夜降临时,凭借自己的顽强就可以让黑夜忐忑。
        老风写到“有一种病叫迷惘,一个地瓜和另一个地瓜,它们直到被收获才能共有出头之日。这之前互相冷漠,宁愿一起趴在黑暗中,也拒绝握紧另一只兄弟的手。”(引《我向往光芒的思想》)
所以,他愤怒平庸,远离苟且,喜欢亲近思想光芒之“我者”,侧眼黑暗中龃龉之“他者”。他呼唤的思想要有汗水的气味,有棉花般的温暖,生长于苦难和真实,在黑暗中闪耀。我想这是他对我者的期待,对来者的期许。“在发光前,思想是蚯蚓,是藕,敢于隐忍在地面之下。环境如何,不叹息、不绝望。”这则是他的劝慰和勉励,老风希望越来越多温暖的人和有能力温暖的人靠近汇聚起来,发挥作用,如此,我者才能聚光成束。
 
        我对温度一词十分敏感,因为我的一颗心亦滚烫如斯。创业的路上,每一次失败的叹息都热气灼人;每一次成功的喜悦都热浪滚滚;每一次的期待,都可以像火车的汽笛,喷薄而出。
        一边是黑夜、冰块、沙漠,一边是光明、温暖、炉火。第一个队伍是敌人,需要警惕和提防;第二个队伍是朋党,需要维护并妥善安放。老风一个人,带着自己的勇气、体温、思辨,组织起来一个队伍,一个纪律严明的队伍,一个沉默冷静的队伍。立定,稍息,前进,坚定地一众独行!
 
结 语
 
        老风犀利的眼神仿佛一直试图温情脉脉地诉说和长者般地劝慰:
        理想到达远方的过程,要有温度;
        远方召唤理想的时候,要有风度;
        温度砥砺远方的姿势,要有力度!
        这一路走来,老风如风者语,如雨者润,如雷者行,如电者隐。
        越来越沉默,每一个状态都好像在说:若此心光明,夫复何言。
 
 
作者:何 旭
2019年10月19日—11月19日
 
 
何旭,作家、诗人、编剧;吉林松原人,居于北京;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电气工程、工商管理硕士;北京洽谈汇文化有限公司总经理,结伴影视工作室创始人;诗歌作品见于《渤海风》《中国铁路文艺》《中国汉诗》《岭南文学》等;出版过长篇青春小说《佛耳》,先锋小说《结伴之家》等两部;出品制作根据其小说改编的先锋话剧《结伴关系》,入围北京青年戏剧节、 南锣戏剧节、北京喜剧周等推荐剧目,获奖颇多。参与编剧、制作电影《结伴生活》《人造公民》《无色玫瑰》《归心》,舞台剧《大话西游》 ,短片《人生合伙人》等多部影视作品。
责任编辑: 马文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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