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诗人张公善诗论作品选。
整体性接纳异质性:意象群的整体性往往是一首诗整体性的标志。这种整体性可能是各种意象被灌注了一种精神性(如鲁迅散文诗中的意象群),也可能是各种意象被赋予一种情感(如马致远《秋思》)。统一的背景氛围也往往造就了诗的整体性(如郑敏《金黄的稻束》的静穆氛围,陶渊明很多诗中的玄机氛围)。然而真正的整体性可能并不排除异质性。生命总是在主动或被动接纳异质性(想想珠贝)。兰色姆的肌质架构说也道出了异质性在作品中存在的意义。2020-10-15
寂静写作:很喜欢寂静写作这种说法,且越来越认为这是真正的诗性写作。寂静写作真正面对的是自己。寂静中倾听大荒之音。真实地表达内在自我。抵达自己以通达他者。寂静写作的本质便是寂静地写寂静。唯寂静可融入世界。2020-10-19
诗之境界:朱光潜在《诗论》中所论诗之境界,他提炼出的两个关键词是情趣和意象。情趣和意象在诗中合二为一。很显然朱光潜肓视那些毫无意象的诗,如裴多菲《自由与爱情》,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等等。由此看来,诗之境界并非只有意象不可,有理趣无意象也可成就诗歌。这说明了什么?唯有思想才是成就好诗的必要条件!2020-10-22
诗之伟大性:马修阿诺德在评论华兹华斯时指出,伟大的诗人,永远受制于诗意之美与诗意之真的法则,且能将对人、对自然以及对人类生活的观念运用于所写题材。“诗歌的伟大性至关重要的部分便是将观念宏阔地深刻地运用于生活。”如此看来,当下小诗盛行大诗稀有的最大原因莫过于诗人内心普遍缺乏宏大又深遂的生活观!2020-11-2
穆旦之意义:我认为穆旦诗歌中的“我”和“上帝”,是进入穆旦内心世界的两把钥匙。我常常分身为几个我,上帝的影子又随处可见。上帝在此可能并非意味着宗教信仰,而是一种无限性的象征。我只是有限性的化身。个体的我永远渺小,但又何妨呢!渺小的我照样可以在无限性的大背景中活得轰轰烈烈。虽然最终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普通的生活,但却值得当初我们拼搏冒险奋斗。奋斗过,结局纵然残缺,也会值得,因为这就是普通又普遍的生活。季羡林说不完美才是人生。朱光潜说这世界正是因为不完美才是完美的。将有限与无限融合一体,让有限融入无限,去拥抱丰富的痛苦,此乃穆旦给我的最大意义。2020-11-27
用诗歌超脱恐惧: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格丽克的诗不易读更不易懂。虽然不喜欢,却也读罢心有感伤几日不绝。这是一厌食症者,一个内心被恐惧不断折腾的女人的灵魂之诗。她躲在神话的世界,分身又分神,潜入存在最幽微的深处,左冲右撞,与精神与物质较量,展示多重自我对话,道说着生命之殇。以叙述死亡、暴力、性来超脱不安与恐惧。满目死亡,实即求生之道。内心有地狱的人想必才能真正领略格丽克的伤痕。2021-1-31
媚俗的诗歌批评:昆德拉早就批评了现代人的媚俗作态。所谓媚俗,通俗的一个界定就是将与大便相关的事物统统排除在外。昆德拉小说《庆祝无意义》中出现大小便,塞林格《麦田守望者》中出现响屁,窗道雄也写过一首屁真了不起的诗。前两者意在批判,属于昆德拉式的反媚俗。后者则旨在肯定屁的存在。儿童文学中屎尿屁更是层出不穷。现在的文学批评尤其是诗歌批评,动不动就拿屎尿屁作文章,实乃低级媚俗批评。诗人什么都可以写,关键是怎么写。写屎屎屁是作家的权利,一味反屎尿屁是批评者的媚俗。文学批评真正要考察的不是表面的屎尿屁,而是其背后有没有文学价值。2021-2-2
抽象诗:抽象诗是存在的,正如抽象画存在一样。格丽克称“ 抽象”为她的“坐骑”。窗道雄非常迷恋抽象画。他们对抽象的痴迷实质是痴迷一种无限的可能性、可塑性以及自由和开放的诗意空间。在此意义上,抽象诗绝非通常所说的没有意象的诗,其中典型代表是哲理诗。从确定性而言,哲理诗最与抽象诗无缘。抽象诗不在于有没有意象,而在于有没有设置最大限度的阐释空间。个人认为此乃格丽克诗歌之所以伟大的密码之所在。2021-2-24
被灵魂追赶的人:在读日本俳句诗人种田山头火的俳句及其人生经历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一个被灵魂追赶的人呀!而读完格丽克的诗,同样有这样的感慨。诗人,尤其是那些深陷存在黑洞的诗人,他们的灵魂日夜咆哮着寻找栖息之所。格丽克《预兆》诗云:“我们诗人放任自己/沉迷于这些无休止的印象,/在沉默中,虚构着只是事件的预兆,/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真正的事件是灵魂发现栖息之所。在此之前,灵魂追赶诗人到处漫游,耽迷于世界表象之中。2021-3-5
有我vs无我:朱光潜认为通常所谓“无我”之句,如“悠然见南山”,实为“有我”,有一个超然物外的我。而通常所谓的“有我”之句,如“感时花溅泪”,实则“无我”,因为“我”已进入景色,已物化。其实可用“心理距离”(审美距离)这个概念来解释。“我”始终存在,关键是何所归。超然状态之我与世界距离最远,而移情状态之我与世界距离最近。南山最终还是见于人。花溅的也是人的泪。中国古诗文境界最高者当属《老子》。以“道”统万物,人皈依大道。相比“悠然见南山”,李白“唯有敬亭山”可能更高一筹。从山我二分到合为一体。小我消失,融入大我。这才是诗歌至高境界,此即格丽克诗歌之道。2021-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