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是人间的投影
 
我相信很多秘密
人类还不曾洞悉
或不能证实
为逝者烧纸烧香
很多无神论者
比谁都虔诚
2017-8-19

 
七夕
 
节日已越来越多
我早已应接不暇
大街突然盲动
牛郎织女想必悲恸欲绝
两个人的节日
碎成万众狂欢
 
影子扛着你
人群中孤独
不停张望
不要轻易说自己是狗
人比狗自由
狗却比人忠诚
2017-8-28

 
花架子
 
为了让每一盆花都有家
爱人买来许多花架子
大的小的挂的站的
有单层有多层
甚至凉衣架也可以扮演花架
这么多的花架子
到了春天全是花
站在阳台目不暇接
总想象要是复眼该多好
 
搭架容易养花难
拼的是精力耐力和能力
有多少人把花养成了花盆
又有多少人只是搭搭花架子
其实并不养花
我看到过无数行走着的花架子
我看到过无数没有花的花架子
我看到过无数摆着塑料花的花架子
 
花架子遍地却无花
这就是养花人的心病
2017-9-9

 
漂亮话
 
每个人都可能说过
很过瘾漂亮话
就像放烟花
 
可以放到天上
可以印在心坎
但一着陆全成碎片
 
蒲公英子子孙孙
只做一件事
把种子撒满大地
2017-9-13

 
一生
 
一生很长
离开世界时
一生又好像很短
短到一篇文章
一段话
一句
一个词
甚至
默默无闻
 
一生很短
离开世界后
一生却重又变长
长到下一代
血脉绵延
化作元素
融入万物
乃至
天老地荒
2017-9-28

 
天籁
 
我们看的太多
却可能看到不多
当我尝试听
那些看不到的存在
渐渐出声
 2017-9-3

 
中元
 
小时候特别怕鬼
走夜路一看到黑黑的
就胆颤心惊
读到鲁迅踢鬼的故事
才知道有些鬼原来是人
我更是怕鬼
走晚路总不停回头
越回头越怕
到最后总是小跑着进屋
 
母亲去后一到中元
我总会买些草纸冥币
虔诚地带上儿子去江边祭奠
我想象亲人和好人逝去会变成神灵
在看不到的地方守护我们
冤有头债有主
我想象冤死惨死的人会变成鬼
来人间寻找仇人
 
当一个人心里有鬼
就会寝食难安
不做亏心事
不怕鬼敲门
如果真有鬼存在
世界可能就少些恶人
我幻想中元之夜
让鬼出场主持正道
让恶人一个个跪地忏悔
 
长大后我还是怕一些鬼
我怕那些来者不善的鬼
怕那些恶鬼变身的人
也怕那些不怕鬼不敬神的人
2017-9-4

 
硕果仅存
 
柿叶
不是枫叶
一片一片落尽
柿子仍高高在上
红红着脸
仿佛做错了什么
在示众
飞来飞去的小鸟
总让人提心掉胆
2017-10-16

 
线索
 
那个用诗刊打蚊子的人
离婚了
 
那个拒食胎盘滋补的人
越来越强大
 
那个一直写情诗的人
终生为情所困
 
那个背叛的人
越来越佝偻
2017-11-25

 
雪
 
1.
看戏一样
盼雪看雪
雪花飘扬的那一刻
情不自禁欢呼的
其实是童年的心
 
2.
雪召唤小朋友
小朋友拖大朋友
冲进天堂
雪不知不觉
潜入记忆
 
3.
就像对所爱者
对雪的情感
会越来越复杂
美的人心醉
脾气却无法预计
道路常被封锁
只能小心翼翼
脚变成眼
一步步看过去
 
美越来越失去重量
真越来越沉默沉重
成群结队小鸟静坐枝头
小孩急得团团转
雪肆无忌惮
 
4.
雪依然让人沉迷
只需一夜
世界重新开始
皈依于一
只需一日
世界又重新开始
复归于多
 
5.
雪泥鸿爪
世界被一次次刷屏
大自然从不留言
人力从未妥协
较量了亿万年
有谁胜利可言
彼此伤害
越来越升级
 
美不一定真
真不一定美
真还是美
越来越成问题
2018-1-27

 
封锁
 
暴雪外加雾霾
总想封锁这个世界
道路阻隔
行人小心翼翼
无数虫子和花儿冰冻致死
 
封闭仓惶
每天早起第一件事
总是抬头看看天
每天都要冒着滑倒的危险
出去遛遛自己的心
 
大地的胸膛
热血沸腾
春天早已呼之欲出
小鸟枝头眺望的身影
让人无限神往
2018-1-30

（选自张公善《植物生活》，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