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2000年宇秀在广州过生日时留影。姜汤摄)
二十多年前,宇秀在上海传媒出版界是个有名的美女。那时她经常给我办的《希望》杂志和《这一代》杂志写稿,也是这两本杂志上海的负责人,更是很多人喜欢的女作家。
那时,听说她有一个绰号:妖怪。上海人喜欢用“妖”来形容不一般的或者说不平庸的人和事,甚至夸赞一篇文章好,也可称之为“妖”。当然,说年轻女人之妖,自然跟长相、气质、装扮有关。宇秀之妖,自然包括了上述这些,以及她的文字之妖。而她妖的表象之下,却是少有的纯情真性。她曾与我有过一次关于《怪论女人性感》的坦诚对话,被很多媒体转载刊登。后来我那本畅销书《姜汤说女人》出版,这篇文章被收录其中,曾惹不少读者热情讨论和关注。怪论之下却是一颗坦荡的心。而这颗心,经历了二十多年,非但没有沦陷在世俗尘埃里,反而在她新近的诗行里更展现得淋漓酣畅。
二十年前她结婚前夕,来广州过年,恰逢她生日,我和朋友们专门为她举办了庆生晚宴。我知道她婚后就要移民去加拿大,也算是给她饯行吧。那天,她喝了不少酒,被问及什么是她的最爱,她居然认真地回答:写作和发呆。想来坠入爱河即将为人妻的她,并未彻底迷醉。
现在看,她所言不虚。移民加拿大后,她真的没放弃写作,刚生完孩子就在当地多家华文报刊上写专栏,从移民之初在陌生环境里成为路人,到很快成为加拿大,以及北美大受欢迎的专栏作家,并受邀在上海青年报“海派作家”版写专栏,以及相继出版《一个上海女人的下午茶》和《一个上海女人的温哥华》,又再度回到国内读者视线。尽管后来开餐馆,被迫戳笔。宇秀说有八九年时间几乎完全与写作绝缘,但近些年她重新提笔,诗歌、散文、小说、评论,全面开花,发表了不少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并斩获不少奖项。譬如,第40届中国时报文学奖新诗首奖、第13届台湾叶红全球女性诗奖、2019、2021年度海外华文著述奖、首届金沙•时报文学两岸全球散文征文奖、2018年中国十佳诗集第一名、2018年十佳华语诗集第三名、2019年十佳华语诗人称号,等等。
其实,写作是人生很宿命的煎熬。表面看是人活着的一种状态,但骨子里却是很私人的自我较劲。只不过热爱写作的人在没有完全心死之前,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内心都会很充实,(孤独和痛苦也是充实的),也充满着很多希望。人本来很容易孤独或寂寞,但写作却能让人摆脱那种状态里的负能,在写的过程中找到另一个自己。想必宇秀说她有八九年与写作几乎绝缘的日子里,她内心的那个火种却并未熄灭,才会有今天的迸发。
宇秀很幸运,她不仅在写作中找到了自己,而且还在写作中越活越年轻。看她的样子,始终觉得她是古灵精怪的女妖,活得像一个正在初恋的少女。都说诗神缪斯眷顾青春,诗人多是年少的激情成就的,人到中年,随着激情消退,诗情自然也就淡漠了。宇秀却在早已迈入中年的日子里,在远离母语环境的异国他乡,诗情喷涌,成为一个满血复活的汉诗归来者。近年她先后在广西师大出版社和台湾出版了诗集《我不能握住风》、《忙红忙绿》,以及和日本、美国、台湾三位女诗人合著混语版诗集《玫瑰香草四重奏》在日本出版。她在诗歌写作上的独特风格越来越引起海内外华语诗坛瞩目,得到广大读者欢迎和华语文学专家学者的关注和研究。
有时觉得,岁月仿佛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压抑太久的诗开始慢慢抬头。沉闷出诗,而且会出不少吸引人的好诗。在那些洋溢着生命骨血的诗里读到的句子,会让人共鸣。而现在宇秀的诗,有些地方就有这样的感觉。
中国正面临巨大的转型,很多人除了绞尽脑汁摸索,累了、空了、绝望了,有时也会因读诗而喘醒。读诗的确有被按摩的效果,有时读到舒心处,会将堵心的瘀血猛然揉顺,顿时会有一下下酥爽的安逸。
当代男人已经严重变种,他们不像八十年代男人那样渴望奋斗。虽然他们内心更复杂,但因为缺乏斗志,阴气太重。诗界也如此,很多人写的诗非常弯弯绕,很不容易让人喜欢和消化。
有时安心想去读几首诗,发现读不下去,味如嚼蜡,还搅来搅去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东西。印象中有阳刚气的男诗人,基本还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批人,一想到和他们交往的日子,就会愉悦地傻笑。
在这个阴霾的时代,男诗人已基本被死,偶尔也会看到一点点微弱闪烁的星光。所幸有些女人的诗还可以读,因为女人的角度让阅读的感受变得更加丰富。你想想,诗人是女的已是很浪漫的事,如果遇到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诗人,读她的作品真的有快感,这犹如看有品味的女人出演的电影。假如这样的女诗人,写出精彩的句子,那简直像热吻,每来一个都会让男人有晕船的感觉。
女人是分层的,有些形象还不错,看上去却缺少气质和韵味。这与年龄、化不化妆、有没有钱、是什么样的学历等等都没关系,直接有关系的是思想和观念。真正有思想和观念的女诗人写的诗,有时看起来像一杯无糖咖啡或清茶,慢慢咀嚼,就会读出那些文字中留下的、女人内心深处隐藏的九九。
女诗人的诗值不值得读,就看有没有能打动人的句子。有时读宇秀的诗,被某一句打动时总会联想:一个女人,天天妖精了几十年,从国内上海妖精到国外很多地方,一直坚持自由写作,还保持着那种无法不被人回头看的魅力,这样的生命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成色。一个上海时尚女子,既能写出浓郁都会气息的《下午,有这样一件旗袍》,在全球众多作品中脱颖而出,夺得时报文学奖新诗桂冠;同时又能写出河南乡土气息的《槌衣石》,并经大陆影视明星李艳秋的普通话与方言两种语言的朗诵,感动了千千万万读者和听众。我想,研究一个诗人的诗,不能脱离开诗人的生命存在,而去研究,终不及去欣赏更有趣,尤其对于一个数十年“妖气”十足的女性诗人。正如洛夫先生所言:“世上最不理性的事物,莫过于诗与女人了,二者都是不可戏家分析的,如以逻辑推论,那就如瞎子摸象。”(洛夫《一朵午荷》,九歌出版社)。故而说来说去,还是去读她的诗,一如与她会面,一切尽在不言中。为何?还是洛夫一言以蔽之:美是女人与诗的共同本质。
宇秀的诗路历程很精彩,不仅时常在海内外媒体看到她的作品文本,听到被朗诵者为她的文字赋予声音,而且她的诗歌演讲很是本色出演,总有令人泪目的高潮。本来这个时代诗是乏人问津的文字,决定着诗人不会像演员那样出名。但宇秀不管这些,依然坚持从容地写,因为她就是诗人,这是她的宿命。如同一个有教养和懂得风韵的女人,出门一定要注重自己的妆容。这不一定是为了别人,而多半只是为了自爱和愉悦。
据说,写下《女人与诗》的洛夫先生,被誉为当代“诗魔”的大诗人也是喜欢宇秀的诗,称她“是具有骇人的想象力的女诗人”,并为她的诗集题写书名和写推荐语,可见宇秀的诗被许多人欣赏也并非偶然的。至少,这样的女诗人的诗我会细细地品味咀嚼。
姜汤简介:
姜汤,本名江家友,字松营。畅销书作家、著名传媒出品人。主要作品包括《姜汤说女人》《姜汤说男人》《姜汤说情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