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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外套的马 (组诗)


  导读:第二届签约作家阿垅诗歌作品选。

  《从天葬台回来的人》
 
在郎木寺我遇到了他,一个为灵魂送行的人
嘴角有些干裂,皮靴帮子上沾满山腰的残雪。
 
没有人注意到他,微微发红的眼睛里
飘散的桑烟,以及一把刀子折射出的光泽。
 
没有人注意到他,蹲在河边洗手,推门时习惯性的咳嗽。
没有人注意到他,空着一双手上去,又空着一双手回来。
 
没有一滴泪水,也就没有一丝伤痛
一阵风吹过街面灰白的青石板。
 
谁都无法数清和想象,那一边高一边低的肩头
栖落过多少只埋头祈祷的鹰鹫。
 
多少年过去了,他只保留着一个姿势
就是往自己冷漠肉体里,塞进人世间
逐渐暗淡下去的光线。

 
  《穿外套的马》
 
到了贡巴,车要加油,司机需要短暂歇息。
汆羊肉冒着热气,窗玻璃蒙上了一层
似醒非醒的水滴。
 
拢起双臂的几个人,抬脚使劲跺着
窝藏于墙角的一小片阳光。
过了这个冬季,又是下一个春天。
 
一匹马会不会这样想,我不得而知。
架杆上垂挂着一件麻布,听说那是马御寒的外套。
我四处张望,终究不见它的主人。
 
禁不住裹了裹身上的棉衣,突感有些茫然。
远远有一场大雪就要来临
就要把我们和身边的一切销声匿迹。

 
  《禅定寺》
 
肯定与佛有缘,与别处的不同。
几只鸣蝉,蛰伏一段矮墙的草丛间。
 
它们肯定在最小的寺院里打坐,
身穿最小的袈裟,敲击最小的木鱼
也燃世上清苦的香火。
 
我想,它们齐声诵经,但内心已沉静如夜。
一阵凉爽的风吹来,使过往的朝拜者
不再有夏日的炎热和郁闷。
 
当仰望的目光从阿米日公神山落下,
夕照正越过寺院的金顶,
在最低的尘埃中轮回。

 
  《洮河》
 
不问源头。
藏王的佩刀,永不生锈。
日夜以漫不经心的涛声来打磨,回音依旧厚重、雄浑。
 
那漫不经心的爱,挥赶着草地上游荡的羊群。
爱过的马匹,生风的铁蹄仍在尘土和旌旗里回旋。
爱过的女人,绵软的四肢仍在流水和山峦上起伏。
爱过的皮靴,踩踏过千难万险之后,仍在传奇中行走……
 
那漫不经心的爱——
如今在大河两岸,开遍了寂寞的野花。

 
  《三格毛》
 
这是我妹妹的名字。
这是用三根红头绳扎起来的名字。
不多不少,三根发辫缀着绯红的玛瑙
和烙花的白银。
 
黑色如水的瀑布,要在早晨的镜中
梳理妙龄的时光。羽翅渐丰的飞鸟就要离巢
她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骑在我脖颈上拍手欢笑
或坐在黄昏的门槛上等我回来。
 
如今长发已及腰,嫁衣已缝制。
倚门的一声轻叹,随枯黄的落叶飘零。
思念的脸庞浮现月光,她始终对比心中的那个男人
要有我的模样,没有缰绳
也能拴住的一匹温训善良的高头大马。
 
(原载《星星·诗歌原创》2019年第2期)
简介
阿垅,1970年生,中国作协会员。作品散见《诗刊》《上海文学》《中国诗歌》等文学刊物,入选各种年度诗歌选本。参加第十五届全国散文诗笔会,中诗网第二届签约作家。现居甘肃甘南。
责任编辑: 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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