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创意写作中心导师。作品刊发于《诗刊》《星星》《作品》《扬子江》《绿风》《草堂》等。参加诗刊社第10届“青春回眸”诗会，荣获2018·中国十佳当代诗人奖、2019·第四届中国长诗奖。现任《特区文学》副总编，《特区文学·诗》主编。
 
　　桑科草原
 
我多想停下来
席地而坐看羊族长满山坡
却只能隔空触摸你
情深缘浅，像马头琴柔肠百转
道出多少骏马的悲伤
 
我记住了你
似我嫁妆中质地上好的被面
深情守护着这片苍茫
谁曾辱没过你的荣耀
谁又让你在天地间保持着绝美的绿
 
如果有缘无份
一个个俯仰后都隐伏着命运注定的
鸿雁南飞
请你不再视我为陌生人
我用眼神爱过的地方
来年属于我的骑手和他的格桑花
 
春风来过，没有留下功名
多像年轻时一个午夜窗下的等候
想把终身事托付给你
我是如此眷恋，但又只能离开

　　布日古德点评：这么些年，很多诗人采风于青藏、蒙古高原的任何一个角落，写出的诗多数是表面的，枯燥的，没有质感，也不具备地域性。今天读了宝蘭写草原的《桑科草原》让我耳目一新。之所以打动我，一是柔软辽阔有灵性。二是象征意义的意象元素动感清晰有生活。三是在这样一个维度饱满的境像中，“我”不是陌生人，我也像格桑花一样，我也是骑手。带入感明朗、活泛有热度。这首诗可品，耐读，回味的空间特别大。
 
 
　　高原之上
 
赶在天黑前到了这块高地
这里人事与我素无交集
却一上来就给我颜色看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上衣口袋
心里隐约有了底气
 
我的痛苦缘于
我虚构了高处是一个自由的世界
以为只要踏实地在一起就能
保持同一心率
忽略了有些人天生在高压线上
看不见煞白的山头极度缺氧
 
按说几千米的海拔我偶有涉足
但这一次遇见历史的意外
几颗心在梦寐以求的山巅之城
摇摇晃晃，每走一步
都要付出炸裂的代价
不经意间，倒退已成为现实
周围我看不到一个生动的人
 
这次来过我或许不会再来
没有人愿意遇到窒息的从前
爬山涉水半辈子
既然天生没有携带高处的基因
呼吸在入定的地平线上
切莫落入尘世的风眼

　　布日古德点评：是高原缺氧呢，还是景区收费昂贵？通过这一句“一上来就给我颜色看、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上衣口袋”又通过这“上”与“摸”的动词置顶“让我们不得不疑虑这诡异的世界。“爬山涉水半辈子，既然天生没有携带高处的基因”诗人宝蘭啊，多深刻的经验之谈，多么严肃的人性拷问！ 
 
 
　　拉卜楞寺
 
金顶在细雨中落寞
寺庙深不见底
一盏盏酥油灯在寂静柔软的区域
像一个个努力活着的人
转经筒带着人们的夙愿
和另一个空间的能量
让一些赶过来的人，变成了前人的模样
 
梦是药，菩萨也是
它们无需表达，半梦半醒间
人们转动着无穷尽的选择
上香许愿
 
二十五年前也是这样
那时天上的初云如花
如今那双紧握的手已放下
而引领我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寺院似神韵老到的原居民
我们走断天涯路
才知天下在一个拳头大的心里
 
当年风华正茂的我
如今有了衰老的气象
依旧上香、许愿、带着小确幸
把心交给菩萨
但不再问卜离人的下落
2020.9.23

　　布日古德点评：据藏族资料记载，拉卜楞寺位于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藏语意思为具喜讲修兴吉祥右旋寺。简称扎西奇寺，一般称为拉卜楞寺。拉卜楞寺是藏语"拉章"的变音，意思为活佛大师的府邸。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寺院之一，被世界誉为"世界藏学府"。鼎盛时期，僧侣达到4000余人。诗人宝蘭简单的几笔就凝聚了佛祖的灵性。这灵性的闪光点就在于“让一些赶过来的人，变成了前人的模样//梦是药，菩萨也是”上的表现力。诗人总是清醒地提醒你“无需表达，半梦半醒间、人们转动着无穷尽的选择”。
 
 
　　佛冈一夜
 
我一向厌倦高速公路的苍白
路虎发现四过广州城，向北一小时，沿山路蹦蹦跳跳
高兴得像个青皮后生，入佛冈县
 
阳光富足，初云大朵如花盛开
相信了，有些云比另一些云更幸福
我们不时停车抢拍，左边、右边、头顶
手机忙不过来，生活的皱褶
被这冲天香气撑开
倦意全无，想必这是南方最后一片净土
 
那一夜，几十个诗坛前辈
和爱诗的人们围坐着由想象之花拼接的长台
在郊区小院里喝茶、饮酒、聊家长里短
大家都不说自己是谁，不谈诗
诗意已入骨在髓
 
我想起家乡，此时正深秋，父亲的小院该长满杂草
想起多年后，仍然不敢涉足的那个下午
我在黄昏的屋檐下，古战场上落满隔世的仇恨
天被拖入深渊，小桃红拿起掉在地上的弓箭
我看见大别山主峰上，有马跑过的痕迹
 
 而此梦在佛冈甦醒
月亮像一首要命的情歌，让流星在半路停了下来

　　布日古德点评：宝蘭夹叙夹议式的自由诗是其一个固有的艺术表现手法和风格。这一点她做到了游刃有余。比如第二段的第二行，第四行，第六行。宝蓝还能够顺利地把自己带入一夜的佛冈，在这一夜她通过蒙太奇的嫁接手段，得出了自己的慨叹“月亮像一首要命的情歌，让流星在半路停了下来”。也只有这一夜，也只有结尾的第二段，才能突出主题。
 
 
　　百衲衣
                        
头发，仿佛能感觉到一阵唐朝的风
绕过还有两个月的季节
迅速落入簕杜鹃映红的早晨
无可避免地，一切又会隐入浓黑
 
他们，带着祖先的密码
开启一种复苏模式
我必须承认，身上有什么东西被触及
千年太短，南无十方
 
如同一棵病了的树
整个森林都是它沧桑的言辞
努力生长，尽力衰落
而我们，在用心拼接着什么
 
我们拼接光阴，习惯探问
每一粒米，每一寸布的来处
我们身着襤褸，有大海纳福的基因
 
一块皱巴，正在搓软的布
提醒我们，时刻备好针线
因为总有些破洞和伤口潜伏在那
在你相信美好不是梦时
把你打回原形，强暴你一心要抱住的幸福
 
所有的弥补，针针见血
我们不停地飞针走线
但切莫乱了阵脚

　　布日古德点评：如果说下面这些带有拷问性的具象“我们拼接光阴，习惯探问/每一粒米，每一寸布的来处/我们身着襤褸，有大海纳福的基因//一块皱巴，正在搓软的布/提醒我们，时刻备好针线/因为总有些破洞和伤口潜伏在那//”是对生活做进一步的禅性释义埋伏的话，那么“所有的弥补，针针见血/我们不停地飞针走线/但切莫乱了阵脚”则是对生活中“百纳”的破译和补白。 这首诗，一个“百”字里藏着千针万线，藏着岁月艰辛，甚至藏着血与泪，藏着“千年太短，南无十方”。 
 
 
　　北纬30度
 
光赋于万物姿色
云朵、花儿、绝唱、天空之蓝
 
埃及金字塔、喜马拉雅山
百慕大、三星堆、武汉东湖落雁
这是一条光最充足的纬线
长出文明长出神性，长出了世上最难攀爬的雪峰
也沉下最咸最凶险最莫测的苦海
 
或许不是每一寸光都得到庇护
也不是所有的光直抵事物内部
光不懂深浅，几个影子的诱惑
仅给夜留足余地
 
人生无明，跟黑暗无关
或许是我们缺乏对光明的确认
人需要光的时间不过百年
大可敞开心扉，不错过花期
 
尽管我们
和北纬30度上的所有事物
终将随时间一同融化
而业力将永存于法界，不会消散

　　布日古德点评：据有关资料以及记者了解“北纬30°从古至今都是灾难深重的地带。北纬30°常常是地震、海难、火山和空难等多发区。了解了这些，你才知道北纬30°贯穿世界的四大文明古国。诗中的第二段已经为你做了精准的文字史料。这首诗的哲理性是在第三段。这一个主题段落告诉你了哲理，以及把握的精神指向。
 
 
　　红烛
 
燃烧着，素衣拈香
不肯去的小家伙
愣头愣脑地探寻着山谷底部，在深处
结集上等资粮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厚
 
排山倒海之势，子弹出鞘
一步一步，有计划力拔山兮向前抵进
不要停下来
跌宕起伏之中，用尽全部力气
一扇自在的门后
瓜熟蒂落，小院春风
 
一个圣婴将在黎明后诞生
原来，所有坚硬的存在，都将柔软地失去...
 
我要紧紧地抱着你
——就像抱着我们所剩无几的青春
2020年 元宵节

　　布日古德点评：一个婴儿的诞生，看到了一位母亲的伟大，一个新生命通过“力拔山兮”关口的艰难胜利。诗人的精美之笔，也是自己的切身感受。正是这些才能变成有语感，有疼痛的文字。文学就是生活，生活的真实是最揪心的，诗也是。
 

　　多年以后
 
那些不请自来的风
经过极夜的寒冷，跋山涉水
终不敢老去
她相信那个远行的人
仍旧会从山间小路走来
她在等，总会归还一个春天
 
杏花开了又谢，柿子绿了又黄
南方的红棉从高处散落
如果你终究不慕春色
我又何必在意褪去身上透彻心扉的红
 
依稀记得离别的下午
我是一条让开的路，我的孤独是岸，是那株单瓣的兰
是流水之上漂浮的一堆词语
因过多考虑水的感受
以至于忘记裸露的胸膛，正被一点点掏空
 
不敢想，多年后还将失去什么
如果你是一道彩虹
注定会出现在我哭过的地方

　　布日古德点评：这首诗的意象元素，语境和语义，节奏和色彩，具象和动感通过整体的一个啮合紧凑的链条，形成一个磁实厚重的文本。这一个文本好比诗人发现了一块精美的巨玉。诗人既然不愿意破坏这一块最完美的玉。那么她只好在这一块玉上面精心刻画出她想要的春天，以及春天里急迫等来的人。时光荏苒，一别三秋，诗人只好通过这样“以至于忘记裸露的胸膛，正被一点点掏空//不敢想，多年后还将失去什么/如果你是一道彩虹/注定会出现在我哭过的地方//”的氛围戛然而止结尾。这就是情感的执着，这就一个人是“我”的多年以后。主题，结尾立意鲜明。
 
 
　　梦回周庄
 
那时想要什么都有，包括去周庄以外
骑上春秋的战马，读一本无字的书
 
而那天我想做一棵古镇的树
水边养着精神，等一朵云的诞生
如果云不开在别处
要有足够的爱让她安心长出来年
 
青石板、小街、老铺子
春闺、格言、炊烟、童话
周庄的水最懂难言的苦
过往的风，活在三餐四季以外
 
三毛书屋，几个散装的女人拼台小憩
老照片在静止的墙上发出婉约的暗示
一粒基因突变的种子带着禅性
瞬间窜成高过牌坊的浓荫
闯开了那一生一世的门
 
古桥，又回到默片时代
水面的放映机像齿轮一样咬着岁月
所有的春天都放出败在怀里的桃花
笑你哭着把爱情还给了生活
 
我盘腿临水而坐
多少人赶来重复与前人相同的悲欢
这里有足够的水
洗白风月
我们上过同一条船
三生如梦只记得一个码头
你伸出双手扶我上岸

　　布日古德点评：《梦回周庄》本身就带着禅性。禅性里我的所见所闻是禅性世界里包蕴的大同。诗人特质的“一本无字的书”，“一颗古树”，“一朵云”，“一粒基因”，“一条船”，“一个码头”正是“一生一世的门”里的那些前置了的山与水，人与现实。读了这首诗，让我想到了泰坦尼克号，又想到了西游记里的猪八戒刻意忘记了初心。这首诗写得唯美，栩栩如生。诗人在矛盾的同一律中找到了“回”字的归宿感。
 
 
　　所有相遇都是一粒种子
 
梨花还开着
我遇见一个让我晕船的人
从此不分东南西北
你一个眼神便调走我千军万马
有你的地方便是前方
我臣服于这样美好的事物，甘愿为你丧失兵权
 
世上那么多的种子
来不及看一眼便埋入土中
我们也有逃避不了的宿命
稻田里长出个高粱
我们尊重万物生长的权利
既然携手上岸，我们懂得
就是天也有阴晴圆缺
 
爱就是，最青黄不接的时候
我们总能找到发芽的土豆
并从臭豆腐里吃出香气
爱就是，一身布衣
满腹经纶却时常说着嗡嗡废话
爱就是，见缝插针细碎的牙齿咬断花线
挨刀之痛顷刻间便好了伤疤

　　布日古德点评：“爱就是，最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总能找到发芽的土豆/并从臭豆腐里吃出香气”想象奇特，出手不凡。这样的意境空间，韵味绵长，弹性的空间让你在回味中迅速定格于一个难忘的夜晚，一棵树下，最后一次分手的酒席。诗人在结尾以利剑挥斩的排比句告诉你什么是爱。这一个爱践行得有远有近，层次分明，爱憎分明，有血有肉。
 

　　云的另一面
 
机身飞出青藏高原
我也跟着它在上面飞
习惯游手好闲的云在头顶充满企图
实然悬在脚下
我发现它的阳面锦绸般光滑
 
垂向地面的云总乌黑着要哭的脸
而朝上的另一面原来活得如此光鲜
如果不是有人把我请来高处
我将永远不知真相
 
从白到黑，一路看下来
群山凑热闹似的相互依偎
地表上到处都是伤口、补丁
人类这群害虫，让地球满是伤疤
 
飞机绕着弧形侧身下降
我看到广深高速笔直朝下
车灯密集似串串的冰糖葫芦
另一方城池像挂在天边杂染的瀑布
更似一片无序的星河挤入凡间
 
跑道上出现巨大的光圈
飞机的影子在大地上无障碍通行
马上要回到熟悉的从前
我突然原谅了所看到的一切
心底依然会有呼啸的火花
喷溅在人间的地面
让我想起那些刚烈的生命
宁愿折断翅膀也不屑软着陆

　　布日古德点评：“如果不是有人把我请来高处/我将永远不知真相”，“从白到黑，一路看下来/群山凑热闹似的相互依偎/地表上到处都是伤口、补丁/人类这群害虫，让地球满是伤疤”语句犀利，直刺要害。以上的引用就是“我”在飞机上看到云的另一面。生活中的宝蘭情感是饱满，善慈的。可在这里她一反常态运用了无理之妙，诠释了理想不理性的人世间。
 
 
　　我终于知道了娘的名字
 
我也是有妈妈的
虽然我不记得她的模样
别人的妈妈都有名字
丫头，小翠，秀兰，桂花，多好听啊
但是妈妈，我却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相信您也是有名字的
我在孙岗打听
我在河边村打听
我向远房亲戚打听
向一切认识和可能认识您的人打听您的名字
就像打听一个丢失的时代
妈妈呀，仿佛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您的名字
一个不知来处的孩子
一个形只影单的女人
就这样过了几十年
 
今天，终于从归来的乡亲处知道了您
我捧着您轻轻的名字
我捧着您沉重的名字
我捧着您纸一样薄薄的一生
妈妈，我捧着您——
严少清

　　布日古德点评：读了这首诗，我哭了。我哭“严少清”一样的母亲。诗歌的真实，就是我们汉字的伟大和厚重。你看，“丫头，小翠，秀兰，桂花，多好听啊”这一串名字写了什么？任何一位读者都不要理解成最简单的复述。这是在衬托“严少清”当年也像她们一样的美！在母亲群体中尽管“严少清”三个字的名字“轻轻”，但是很“沉重”。可是当我把母亲的名字捧在手上才感觉到伟大母亲一生的“薄苦”。结尾是这首诗的高处，具有极强的穿透力。
 
 
　　这些年
 
童年不会哭，知道哭也没有用
大多数时间，我就是一根哑木头
保持一个姿势
手，伸向天上的娘
 
这些年，时常
忘记自己是个女人
洪流裹挟，肩挑背扛
连滚带爬地从一个风口到另一个风口
面对一个人的日月，一个不确定的黎明
不知道该信谁和不信谁
 
这些年，不和别人比短长
把日子缝缝补补，东拼西凑
把孩子带大，把老人送走
从青丝到白发再一次次把白发染成青丝
一次次用哽咽的喉咙告诉亲友
我很好，我还行，你们有什么事？
 
这些年我写诗
希望每一行诗句就是甩出的鞭子、拔出的剑
带基因的子弹，也是桃花源、女儿国
这些年，我朝山，礼佛，问道
哭着哭着就笑了
知道拿下多少东西，就要放下多少人
 
这些年，一个女人
“从自己的落日坐到自己的黄昏”
从不轻言幸福，也不轻薄寒冬
活了半辈子，真懂了
这人世间所有的幸福，都建立在薄冰之上

　　布日古德点评：这位薄冰之上的女人是伟大的。伟大得“洪流裹挟，肩挑背扛/连滚带爬地从一个风口到另一个风口”；伟大得“把日子缝缝补补，东拼西凑/把孩子带大，把老人送走从青丝到白发再一次次把白发染成青丝”；伟大得“朝山，礼佛，问道”，在寻找生活的真谛。标题看似平常，其实是在向时间，人性拷问，算账！
 
 
　　向阳寨的小院
 
因为你要来
我决定在向阳寨建一个小院
只为自己留一条进去的路
所有的平方归你
从现在开始种花，开始等你
我要把这漫山遍野的花籽采回来
我要借她们的美，借她们的时间
我要让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覆盖幸福
 
我开始学习阳光是如何和花相处
不能太过热烈，不能让你寒冷，不能让你知道
我等待太久已经忘记了想要的答案
我每天对着满园的花说，不要开 ，不要开
你不能为了完美就只活这一天
 
而我是你摘下的那朵花
我没有给自己留退出的路
只想让灵魂在与你的亲近中净化
最近不断有人传来闲话
说我的小院装不下你，装下你需要一个时代

　　布日古德点评：“要让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覆盖幸福”是一句双关语，通过这一个双关语释义了“开始种花，开始等你/我要把这漫山遍野的花籽采回来、我要借她们的美，借她们的时间//”的缘由。第二段和第三段再一次强调了《向阳寨的小院》里面饱满的想象。无疑，这些小院的都是“你要来”承诺后的施现。这首诗处处以美来完成的。其实最让“我”失望的是满园的花朵都早已经开得色彩斑斓异彩纷呈。没有办法，这个小院只剩下“你摘下的那朵花”的“我”。整首诗没有口号，没有一个“等”字，而又在时间的推移上完成了“等”字的真实情感。
 
 
　　端午登状元塔
 
四百年春花秋月
一水三分，悄悄流淌千年
一片自然生长的绿洲
金鳌补虚镇之弱
九层八角红石的光鲜与荣辱
冻结在此，高出地平线五十米
把水细分为亿分之一秒，有多少人在盘旋的路上
 
但凡走向高处都迂回曲折
天空中也不缺旅行的人
登上塔尖习惯不约而同的临下喊些废话
声音深浅不一，有人在此
心猿意马，有人在此旧事重温
高低远近，各人只看各人的风景
 
极目之处，人世间再也找不到
一滴水与万历二十五年有关
往事已随流水隐去姓名
只有记忆的门槛高出两岸
状元及第学子崇拜的轩辕
交替上演过多少人世的悲欢
朝廷的千秋故事总是红墙高处
历史的真相，你绕过了哪些细节
 
英雄豪迈，需破除戒律清规
我属于另一种人
万般柔情却不再汹涌
逐邀某君沿北京时间环绕一周
既臣服于权威也用双脚走路
毕竟人的日子终究要回到地面
 
五月初五，不知为何只剩下狂欢
在塔下，控制龙舟的人走过之处
平静的江河口吐白沫苦水滔天
楚国独唱的诗魂啊
你决绝的一跳，莫不是想把
一个倒下的王朝推上岸

　　布日古德点评：宝蘭的诗与人一样大气。“逐邀某君沿北京时间环绕一周，既臣服于权威也用双脚走路，毕竟人的日子终究要回到地面”。但她又是一个能够看重情义的人。谁是状元并不重要，谁在皇城根儿前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两只脚永远要踩在泥土上。
 
 
　　花好月圆
 
请你在空中点一盏比满月还亮的灯
让我看见千里之外的家乡
那些花是否还开在母亲的庭院
 
梅花 兰花 枣花   栀子花
在我家乡都是女人的名字
这一生无论花期多么短暂 寒冬多么漫长
她们还是给自己女儿取名
小芳 小红 小莲 小枝
她们是二十四节气里的花信
她们有着自然界一样悠长的呼吸
她们把男人和孩子搂在怀里
就像大地让花儿开在自己的身上
 
这些女人是我的母亲和姐妹
她们会把一盆去年水仙
供在朝阳的窗下
会把一盆捡来的菊花
放在取暖的炉旁
她们知道你也许开不出花来
但是她们只要有一碗饭吃 会留给你一半
 
我的家乡也是月光的故乡
因满山的映山红  桃花  梨花 杏花 油菜花
和遍地无名的野花而春色娇艳
因一朵莲花
整个夏天都新鲜水嫩
八月的桂花
香飘十里 清可绝尘 浓可致远
在我的家乡 以花命名的女人
都不懂什么是折桂攀蟾
无论初一还是十五
无论你两手空空 还是烽火狼烟
只要推开家门就见花好月圆

　　布日古德点评：花好月圆既有象征性意义，又有现实意义。这一个象征意义在于能够把一个家庭的所有女儿都赋予成为一朵朵灵动的，鲜活的，美丽的花。因为这些花，这个家庭才富丽芬芳。因为这些花朵的现实存在，这个家庭各异纷呈后，才月圆。最有意思的是结尾“无论初一还是十五/无论你两手空空 还是烽火狼烟/只要推开家门就见花好月圆”这些具象在诗人的手里有血有肉，语句凝炼实在，用非常接地气的语句“只要有一碗饭吃 会留给你一半”刻画出花朵的人性之美，豁达胸怀。

　　结束语：宝蘭的诗质朴，实诚，深厚，具备了强烈的语感带入性。她能够在变幻纷呈的意向中随意抓取到禅性里最为闪光的，通透的佛珠。她的每一首诗无论从语感还是从意境上都紧紧地贴着生活的脸颊，有温度，有人性，有胸怀。

（2022年5月20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