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适合于说假话
适合于伸出肮脏之手
适合于蝙蝠，蛐蛐和蛙鸣
伸手不见五指，檐下适不适合
我也能听见你的心跳
 
屏幕两侧
是一对儿濡湿的枕头
两本诗集，一个名字
你我月亮，对影成三人
秋月里的秋叶和一棵白桦树独酌
一碗酒泼在一条羊肠小道上
一列绿皮子火车再次待避
一把镰刀一挥也再次戛然而止
 
 
秋天的勇气
 
那么些苞米穗子涨破了皮
像极了田埂上坐着奶孩子的女人
敞开的胸怀，半遮半掩的
一些乡情话扯东道西
 
敢于解开几枚扣子，面对
邪恶的眼睛以及秋风猎猎的世界
让所有的莲儿不再伤残，让所有的芦苇荡
在水面上一片枯黄，也让那些刚愎的
柳树光秃秃的，低下头来
 
我的勇气来自于
这个秋天之前的砥砺前行
坑坑洼洼的盐碱地上
我像一棵扁猪芽，一株风滚草
一出生就知道东西和大海
 
据说霜降就要来了
我没有后悔过，也没惊悚
我还是快乐地活着，用我的动与静
一拐一瘸地丈量一场雪，一寸白
 
 
蛙鸣没有走远
 
蛰伏起来，等待
下一个春天过后的夏天
那时候，也许这世界会更好些
草原上不会再起遮天蔽日的蝗虫
 
蛙鸣因为单调
才需要组合的大合唱
这世界唱赞歌的越来越多
你只要唱，你就会赢得虚假的掌声
 
没有走远，蛙鸣
是我梦境的一部分
一旦我车前冷落人马稀的时候
我的蛙鸣和蛐蛐只能是我
寂寞中最快乐的一章
 
 
兰河畔
 
在兰河畔
左岸或者右岸
建一个寺庙，用一缕青丝
用香江，九龙的海水
 
庙里庙外的高粱，大苞米
都从炎黄子孙留下诗经里的故事中移来
庙外供着一个活女人，庙里供着一尊土佛
一匹老马和瘸驴，栓子一棵槐树下
 
切开你的胃口
像切开一块西瓜
不爽，不脆，不甜的
一股脑扔进兰河里喂鱼
 
催租子似的
催出来一点文字
过了处暑，农历八月中旬
有哭有笑的村头，老多人
盯着兰河向东南流去
 
 
一枚秋叶
 
拾起一枚秋叶
就像拾荒的人捡了一个宝贝
它是拒绝抚摸和亲吻的
我们用一杯酒说活
答谢远道而来
 
从春天的梦想
走到秋天的辉煌
除去部分瘪瘪瞎瞎
一垄垄的谷子，糜子熟了
叶子陪着饱满地那些
诱人的低下头来
 
掩盖起胸前突兀的一部分
一枚秋叶的主体脉络依然清晰
一两只蚂蚁在叶面上逡巡啊
拒绝的理由是成语过多，太古典么？
 
所以秋天有一万个理由
不会拒绝霜降。因为一首诗里的
露珠，早已经嘶嘶哈哈地结成了霜花
 
 
想你了
 
一句想你了
比一杯老酒热乎
也胜似新烙出的糖饼
比从炕头掏出的新被更暖和
 
这是昨夜晚的诗和事
一两行老泪纵横着
星星和月亮合伙欺负我
蛐蛐也来点赞的时候
泪越多，天越黑
 
 
拔一根葵花秆做秋天的肋骨
 
这几天风吹着
秋天伤感着，有些软绵绵的
偶尔的一两场暴风雨过去
仿佛懂事的人比懂诗的人多
 
兰河岸边，黄土崖子下面
紫花苜蓿，车前草还是老样子
唯有变瘦的河水蓝洼洼的偏向东南
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
 
拔下一根葵花秆
做秋天的肋骨
让这秋天支撑下来
学一学驿马山的松树，石头
从来不会怂了吧唧
 
我有自己的骨头
即使碎了，也有自己
锋利的茬口
 
 
兰河之殇
 
蜻蜓飞绕着莲
蜗牛啃噬着莲
一场意外的冰雹
莲儿像得了肺结核
 
花工想用农药
有人和游人一起阻拦
莲，一天天枯萎了
即便是一个打工仔是那么爱它
每一周的例行公事，爱也掩藏着摧残
 
莲，死了
死在一个月光下
那是未到中秋的八月
因为疫情啊，九曲回廊
没有一个戴着口罩的人来

（2022年9月3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