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儿
 
一群候鸟
包括一对、一只鸳鸯
又回到了群力湿地公园
那一天，群力啊春雪霏霏
 
几棵白桦树上的叶子
与我在地上拾起的桦树叶儿
属于同一种类。因为这些树木
像那三只鸳鸯，我都似曾相识
我抱过的，为它们照相的，已经长高
 
只有这些
融进泥土的叶片
没有人，真的没有人
能够再一次证明
春与秋的距离
 
回家了，那些候鸟
还有哪些被遗弃在荒凉的途中
没人约我，就像这一片叶子
也没有人怜悯地拾起我。我随着
一列绿皮子火车挤进这喧嚣的都市
 
如果有一场飓风多好
把我刮回完达山脚下的
小青山、大青山
穆棱河、湖北闸
 
 
一根骨刺
 
爱人，左脚根部
有一根微弱的骨刺
时不时它会让我疼痛，疼痛时
会让我们想起赶海的儿子
想起我钟爱的文字
 
南厂，那一个广场
灯光下因为一根骨刺
每天晚上她要走上二十圈
每一圈都像一架钢琴的键盘
固定的音乐和旋律，新月如初
 
掣肘，顿悟，我觉得
走远的旅途会再一次证明
一只蜻蜓、一只黑蝴蝶
一对燕子飞回的时间
 
一根骨刺
也会让我记住
在一座老宅子内
岁月的苍老，时间的永恒
 
 
一块石头
 
她常常说
自己是一块石头
我说石头也好
你就是我永远跪着的敖包
 
是石头
我就拾起来
放到我的胸口
草原上允许一块石头周边
长满了香草、鲜花
我不允许她长满了苔藓
也不允许被别人奴役
 
额济纳，扎日楠木错
我知道她是一场雪崩之后
跌落于一株雪莲旁
最有温度的一块
 
阳光
不薄先贤
月光
更钟情于今人
 
月光下，白桦林
我与她紧紧地依偎着
星星像几颗小地丁
把我们拧紧

 
一件T恤衫
 
巴尔虎草原
把我身上你买的衬衫
铺在草上，让疲惫的你
酣睡上一大觉儿
 
耳边的花香，鸟鸣
都被你吸进越走越近的梦里
唯有你身底下的汗味儿
像那一把沙棘果，带着酸涩
越过沙岭，飘过呼伦湖
你在梦中期待已久
 
从来不研究我的胖瘦
那一夜，你从XL的39码
选了一个“雅戈尔”、“西蒙”
我们在这一个叫恩和哈达的边境小镇
终于用一张合影，诠释了一颗心
右边白哈达，左边蓝哈达
 
 
时间会证明什么？
 
流水、花香
雪崩、藏红花
都在一个世纪的生死线上
白垩纪、白唇鹿、白鱀豚、白莲花
是不是同在一座高山上殉难
 
阳光在，月光在
小鹿、红锦鲤、孩子还在
麦苗在，棉桃在
海螺号、海燕、中华鲟还在
一个村庄与另一个村庄消失了
一个英雄没了，大地上
谁来擦拭他们的墓碑
 
五月在，八月在
你在，我也在，我们都在
一条河流远去，一条溪水潺潺
炊烟在，云雀在，花海就在
我们的文字不死
灵魂与灵魂叠在一起
大地上的树木皱纹、年轮还在
 
 
麦子长高了
 
滹沱河两岸
麦田长高了，它们兴奋着
像天上的云雀那样兴奋
也向村庄里的老人与孩子那样兴奋
 
麦子长高了
村庄老了，种田的人老了
村口的槐树、柳树老了
老得一个小村庄像这东去的滹沱河
几条小船，歌声哀婉，唢呐哀婉
 
麦子长高了
我也像爷爷、老爹那样
一天天弯下腰来
自由的世界，麦子长高了
疯狂的野草欺负它们
我伸出皴裂的手
来拉麦子一把
（2023年4月15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