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

是膝下数落儿女的日子
是一铺老火炕炕梢欻嘎拉哈的日子
是腊七、腊八撒年糕、蒸豆包的日子
是我们的寒地黑土在一个五等小站
等那个远方归来，拎着大包小裹的日子
还是我们的新诗集蛇年研讨会的日子

小寒，顶着雪花
像顶着那么多七嘴八舌
指指点点的背后，故事更多
小寒，是一个雪地上斗蛐蛐的日子
我的鞭子从不去抽打我的羊群
只有一鞭子下去的冰尜，是
获过奖项的曼陀罗

小寒，文字魅力的小姑娘
与我一起向北，更远的地方
更适合爬山、拜佛，问鼎
小寒，喜欢不已的丹霞地貌
今天，终于被吹来一场松软的鹅毛


小寒，想你的日子

那一个路口，弯弯的
是上个世纪我亲你的路口
是36年前一个蛇年的小寒

我们的军用水壶
我们的军用斜挎包
我们烤完的东方红75

一棵高大的白桦树
以纯洁的胸躯拥抱着你我
我们以单纯的泪，回赠冬天

出发了，向早霞的远方
乌苏里江左岸，松阿察河向北
谁的青春倒下了，没有投降


相遇

你活生生的文字
在一部汽车的生产线上
那是蓝天的颜色和大海的颜色
随意的喷涂，是赤子和车子的信马由缰
梦里的你我，相遇是一片芳草地，青纱帐

你的秀发盘在顶上
通红的安全帽下一双油黑的
大眼睛。犹如我的小徒弟，小车长
穆棱河，挠力河一只手的长舵
让土豆花开，麦子灌浆，让高粱变红

相遇，便是藏不住的记忆
那些年的苦水，往事，湖面上
潮涌着，一股脑，像春天的冰排
相遇，N次的吻别，不是秋天
不是冬天，也不是夏天


四连，那片白桦林

那片白桦林老了么
五十年的情感，是当年的无名花
日月轮回的小青山、大青山
树木葱绿，野草遍地，墓碑增多

埋在这里的
心向往哈尔滨、北京
十六岁、十九岁的年龄
是多少老三届，一列绿皮子火车

四连，母亲、父亲的
汗水、泪水、血水
撒在这里，像他们遗嘱过的骨灰
那片白桦林，我依着多年
早晨、夕阳下的风雨里，都不曾
间歇过，像我抱过的小知青、小北京
一棵白桦树，也像我们的诗行
纯洁，馨香，细腻而神秘


松阿察河

去远方
去大东北
去东北角的入海口
找一门不出五服的亲戚

路过一片麦田拐弯了
路过一个连队拐弯了
路过一个鞑子香独占的山头拐弯了
三连四连拐弯的老地方
不要忘记还有湖北闸

用武开江的气势
挑出最具美感的动词
再一次刷新十九连贯的
北大荒的记录

去远方
去大东北
去东北角的入海口
与四排子的乌苏里船歌同台
寻根问祖，找我们的母亲


库伦旗·三大寺

你是草库伦
花库伦、羊库伦
里的哪一只，哪一朵
南雁北归，世界在春天里
——盼得，望眼欲穿

三大寺
我愿意是你墙角上的
一块砖、一块瓦。我像那
一截不高的苔藓绿，为你浓妆淡抹

也愿意与你在那片
亲不够，睡不够的荞麦地里
一觉醒来，星光点点，杯酒熏熏

回家么，三大寺
跪在我喜欢的佛前
我的食指、中指至今温暖着你
像极了一枚鹅卵石，温柔在
河床上，让鱼儿悠闲游过


杏林园

改造废弃地
像改造一个囚徒
改掉它一贯的嗜好
改掉它放荡不羁的脾气
将它改造成抽象的、合理的
不允许它在早春二月
经常性的倒行逆施

蛰伏期也有些许的
红蚂蚁、黑蚂蚁爬来爬去
允许一些小松鼠、小麻雀、灰松鸭
成为未被改造过的、小地主、大地主
允许墙角，甬路上，长条椅子
躺着、蹲着一些似睡非睡的打工者

允许一些露天诗会
允许一些大妈跳起煽情的广场舞
允许一些舶来者，改造我们的乡音
允许那些松针花东躲西藏地开到永久
你亲一下，我亲一下
——但要长跪不起。

（2025年1月6日晨改于哈市群力宝石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