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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白桦树
——诗集《苦楚》的跋


  导读:利用诗歌揭示、再现历史不是我的发明。讴歌北大荒,名人和作家有之,但是系统的用专题的诗歌形式去诠释、再现北大荒历史风貌、再现昨天和今天,布日古德确是诗家第一人,诗集是中国第一部——也许这就是一个猴子的大圣慧眼,这就是一个北大荒的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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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4月初,正是北大荒的晚春,我到垦区西部一家农场采访。在一个偏远的生产连队,看到家家户户栽种大蒜。陪同的农业副场长领着我们走了连队几家农户。中午了我们正要坐上小车返回场部,车前,一位衣衫不整的人拦住了我们。“场长,想办法借给我们500块钱,过几天,没有蒜栽子,我这半垧地,就泡汤了!”场长手扶着车门,尴尬的正在犹豫,我当即对场长说,你兜里有多少钱?我顺手从兜里掏出300元,场长“哎呀!这——”,他红着脸,不好意思的从兜里也掏出300元。场长说:“600够吗?”“够,够,够!”这位农民当场给我们跪下了,连着磕了三个头!
  当即,我的脑袋“轰”的一下,有一种发大的感觉,我的眼睛湿润了。“场长,这六百元不要了,咱俩包这户两年,也许他能翻身!”
  这就是发生在北大荒垦区西部一个小农场真实的故事。
  好多好多垦区真实的故事往往在农场、在农村与贫困连在一起。与贫困连在一起的真实故事,让我还想到了2000年3月8日,湖北省监利县的一个乡党委书记李昌平怀着对中国农民的深切同情、对中国经济的深切忧虑和对党的赤胆忠心,以《一个乡党委书记的心里话》为题,向总理朱镕基谏言时喊出了“农村真穷,农民真苦,农业真危险”的呼声!
  走遍了黑龙江垦区的山山水水,我总想用我的笔写点什么,说点什么。尽管我不是农民授予特殊权力的代言人,但是,我总想用我的笔把他们的苦楚所凝练的“苦辣酸甜”写出来,让他们有所反思。当下的诗人、作家、记者缺乏一种担当的的勇气,好多作品不能站在社会最现实的层面上,为土地说真话,为农民、农业、农村说真话。似乎说出“农民太苦,农业很危险”就是给党和政府抹黑。
  黑龙江垦区幅员辽阔,资源丰富,有几十年种地、经营现代化大农业的经验,有几十年冰天雪地、苦辣酸甜里提炼出来的北大荒精神,可是为什么还存在着虚假的繁荣呢?这就是我要写一部再现北大荒历史风貌,观瞻未来的全景式诗集的原动力。
  站在北大荒的原野上,你能看到什么?乌苏里江、兴凯湖、穆棱河?还是完达山、白桦树,百合花?
  想一想我们从朝鲜战场上下来的十万转业官兵,想一想当年那些乳臭未干的一批又一批知识青年,想一想埋葬着我们父母尸骨的黑土地,我们有什么理由忘记他们,忘记他们亲手开发建设的大农场,忘记了他们的豆蔻年华,忘记了他们的音容笑貌,忘记了他们徒手开发北大荒,忘记了他们湮没在涛涛的黑龙江里的荒友,葬身在熊熊的火海之中的那些无名无分的英烈?
  时光荏苒,物欲横流。江山依旧。一茬茬的红高粱倒下了,一茬茬的红高粱又长出来。只有风雨中的白桦树,傲然挺立在北大荒的山野上,风雨中。
  我的家乡八五六,父母就埋葬在场部三连西北侧一片一片白桦树的大青山坡上。很巧的是父母的墓地旁有一棵六十一年的白桦树,据说这棵属猴的白桦树,栉风沐雨,见证了王震将军率领转业官兵在北大荒在八五0、八五六周边几个农场的开发建设,见证了开发建设北大荒的苦辣酸甜。六十多年来,这棵白桦树尽管经历过政治浩劫,遭受过冰雹雷电,但是这棵白桦树,至今还像那些朝鲜战场上下来健在的老转业官兵,精神焕发,豪气不减,勇气依旧。
  说起诗集《苦楚》的“集”成,有些题外话还是要说。写诗,并非我的专利,歌词、新闻通讯才是我的强项。这一辈子,十九岁之前当了两年的农村会计,十九岁之后做了整整十五年中学语文教师。而后受到某种诱惑,“掉进”宣传部,再从这里满身污泥浊水地爬出来,自己闯进了正规的省报集团的一家报社大门,真是不易。人还是求真务实一些好。说真话、说实话、敢说话,坚持正义,以及胆大、一手好字,一手好文章救了我,也救了我的儿女。我这个本来就喜欢泥土的人,到了佳木斯、哈尔滨、北京后,感觉到最亲的还是北大荒的黑土地,最亲的还是我心中的白桦树,最亲的还是那里的乡愁,最亲的还是我的北大荒,最亲的还是我的内蒙古大草原,尤其是乌兰布统、锡林郭勒的苏尼特。就像我在江西鹰潭编辑《苦楚》时,困了就依着眯一觉的木棉树,温暖无比。两脚不穿袜子,坦然的接着地气,一点也没有距离感。当年我在北大荒“走背点”的时候,和一位挚友醉酒之后,我抱着机关前面山坡上的一棵白桦树哭了一个多小时。在鹰潭突然我想家了,看着六舅和我老妈的老照片,我想我妈,我抱着这株木棉无声的哭了一颗烟的功夫。这种滋味儿,是进了德克士、咖啡厅里的年轻人体会不到的。
 
  又过了一个丙申年的我,本不想出诗集,也没有人家所说的夙愿,也没有人家作者简介上的“从小酷爱文学和诗歌之类的美文”,也没给自己贴过标签“诗人和作家”,酒桌上极力低调,极力“酒话连篇,扯犊子”,尽量自己远离那些徒有虚名的光环。可人又不是尘外的神,总要有朋友,有感情,有交往。每每同学之间、同事之间、亲友之间聚会,甚至去外县市采访招待的席间,总能听到这样的一些怪言怪语,“记者先生,会写诗吗?”,你看某某,走路、吃饭、说话甚至那发型,老远一瞅,就那副眼镜就是典型的诗人样子。餐桌上,我只能微微一笑,或者一句话岔过。
  会写诗吗?我曾经躺在床上,问过我自己!我斩钉截铁:我会!草原上鹰一样的布日古德会,北大荒黑土地上饱尝过酸甜苦辣的张黎明会!
  一九七四年七月,我中学九年级毕业当了小队会计,那一年十七岁。一九七五年刚开春全国农业学大寨运动就如火如荼了。三月份,我被借调到公社农业学大寨大会战宣传组负责战地板报。这个战地板报一是木制的黑板报,四十华里长的方田网块,四里地一块,一共十块,一周换一次。二是每两周一次的油印小报《战地黄花》,全部是我自己负责刻钢板、油印。《战地黄花》和黑板报上经常有我的小文章、顺口溜,小快板。我真的感谢公社老秘书齐广成,让我一时间在一个兔子不拉屎的公社出了名。《黑龙江农村报》记者胡振扬、王晓东、郝建华来公社战地现场采访生产进度情况,我接待了他们两天,从此,我和《黑龙江农村报》正式结缘。不久,我的小诗歌、小散文、小小说开始在《黑龙江农村报》上露头。
  若说感谢的话,首先是,八十年代,《黑龙江农村报》郝建华大姐、江红云老师、还有刚分到报社的大学生徐彤同志都成了我的好老师和好朋友。那时候《黑龙江农村报》的副刊——黑土地,隔三差五就有我的一首小诗发表,尽管编辑在一个角落里。其次是《黑龙江科技报》谭梅芳老师,她每次都对我的诗歌提出中肯的修改意见。谭老师说,我写的诗歌像歌词,写歌词是块料,于是我跟着谭老师写了好几年的歌词。至今我的诗还有歌词的影子,歌词有诗的形象。翻开剪报本,谭老师编辑的副刊几年下来发表了我二十多首小诗。《黑龙江农村报》、《黑龙江科技报》这两家报纸副刊奠定了我的诗歌基础,引领了我的诗歌发展方向。郝建华、江红云、谭梅芳等各位老师的精心扶持,激发了我的创作热情,尽管那时候我还是一位中学语文教师。
  调回到我父辈工作过的家乡八五六农场、北兴农场、双鸭山农场之后,我的诗歌又换了一套行头和装束。不管是南大荒、还是北大荒,我一直在泥土里写诗,我总感觉,我的诗歌创作离开了我的北大荒,将不伦不类。于是,我的目标还是放在黑土地上,定位了北大荒。这一时期的诗歌创作,属于低迷期,基本上不成形,不满意。尽管《农垦报》韶华大姐、《北大荒文学》编发了一小部分,但是大部分诗还是稿压在了书柜里。另一方面也由于在宣传部整天忙于这个、那个会议的领导讲话、这个报告、那个报告,严重的干预、阻碍了我在文学创作道路上的成长。
  可是,我的诗歌、歌词、散文之所以又能够有些不菲的收获,逐渐进入活跃和爆发期,应该得益于我的坚强、执着的个性,得益于我的职业,得益于我永远是性情中人,得益于我对北大荒的深深眷恋。因此,我的执着个性成就了我的诗歌、歌词和散文创作;我的诗歌、歌词、散文、新闻及新闻评论成就了我一生的“没心没肺”。
  你会写诗歌吗?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会!当了二十八年的记者站长、编辑的张黎明会;在乌珠穆沁、乌兰布统、科尔沁草原上骑过黑骏马、挥舞着套马杆、把乌兰花抱上马背的鹰——布日古德会!
  诗集《苦楚》就要付梓了,作为一个作家、诗人应该高兴,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1990年,我曾发誓:不出书!
  1990年我在宣传部时,一位自认为很有成就感的儿童文学作家在佳木斯省农垦总局工会培训中心找到我推销香港书号的儿童文学集,被我拒绝了,然后他利用省报社记者站长的威力采用另一种渠道,成功强销1000本。那时候老柞山金矿有钱,谁抓一把花都没事。尽管和这位大哥处的非常“不错”,可是经过他的“美言”,错过了黑龙江日报社调我去报社副刊当编辑、驻外当记者站长的好机会。针对假书号、港台书号、出书乱,乱出书的现象,不久我在《黑龙江日报》上发表了一片文章《我不出书》,就是这个承诺,遏制了我二十多年出书的梦想。二十年来一直不敢有这个想法。
  可是今天有了想法,要出书,一是要感谢我的挚友红兴隆电厂原来的组织部长、后在北京《今日信息报社》任职办公室主任的许双平、现在的八五三农场纪委书记陶孝民同志,他俩一直激将、鼓励我出诗集。二是有了诗集,能在酒桌上自圆其说。好多场合,有的文友酒桌上一坐“你出几本书了?”我无言以对。我曾经想过:一个省级作家协会会员,又是别人口头上的“诗人、散文作家、歌词作家”,一本书没有,是不是有点过了?三是最终的想法还要归于北大荒作家协会主席、著名散文作赵国春的精辟总结,我能出诗集,用诗歌的形式再现北大荒:“是北大荒的山山水水感染了我,是垦区的那些无私奉献的老转业官兵、老知青的动人事迹感染了我,是我熟悉的那些荒友、老同学、老场长语重心长地嘱托我,是他们的掌声一次次激励着我”。于是,我辑录了这一本诗集,也便于混淆视听,也好与我的作家、诗人身份画上等号。几经折腾,最终《苦楚》才出笼。
  诗集《苦楚》,并非我全部创作心血。这只是近两三年来我在全国各地报刊上陆续发表的关于北大荒题材的诗歌集成中的一部分。这个集装箱里装着的,只不过是我现存的近两千首诗歌中和已经正式发表的四百多首中撷取的一把山野小花儿。里面有激情似火的鞑子香,有一嘟噜一嘟噜的山里红,也有红白蓝黄的山百合,有老官兵的黄棉袄、破草帽、军大衣,也有东方红75,有我母亲的形象,也有我心中永远的人;有泪,有血,有酸,有甜。不客气的说,这部诗集,尽管稚嫩、直白了些,但她是垦区有建制以来第一部国内专题再现北大荒历史风貌,苦辣酸甜的一部诗集。诗集全景式,多方位,用现代化的三维立体表现手法诠释了我们渐行渐远、日益图腾的北大荒。
  什么是北大荒?怎样抒发对北大荒的爱和恨?我借记者站长的便利条件,走遍了黑龙江垦区九大农场管理局,一百三十多家农场、工商运建服企业,记录了好多好多黑龙江垦区真实的故事。过去的历史,想若再现,我毫不犹豫地挑选了诗歌这一体裁。
  利用诗歌揭示、再现历史不是我的发明。讴歌北大荒,名人和作家有之,但是系统的用专题的诗歌形式去诠释、再现北大荒历史风貌、再现昨天和今天,布日古德确是诗家第一人,诗集是中国第一部。
  也许这就是一个猴子的大圣慧眼,这就是一个北大荒的春暖花开。
  诗集《苦楚》的出版得到了垦区内外各界好友、领导的关注。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党委副书记徐学阳同志百忙之中,亲自撰序,北大荒作家协会主席赵国春同志多次过问关注,嘱咐指导,曾经做过我的报社社长、总编辑、全国著名诗人雁西也一再联系出版事宜,北大荒诗人、歌词作家顾君红、刘海清、郭志会,亲属王丽艳、于清波等也帮着出主意和勘校稿件。黑龙江省森工系统知名美术设计师、东方红河林业局美术教师梁婧同志精心设计了诗集的封面、封底,在此一一表示感谢。
  诗集《苦楚》出版了,它并不代表着我的诗歌创作成就和我的全部心血。这一本诗集只不过是我采用北大荒方言土语,用直白大段落的排比和铺陈,写出了北大荒黑土地上的苦辣酸甜。但这毕竟是一株经过风雨的白桦树,阳光下,亭亭玉立,灿烂透明。
  是啊,又一个年轮的丙申年三月十八,我的小孙子泽皓出生了,我的诗集也出版了,我眼前北大荒风雨中的白桦树,依然洁白纯正,依然在鞑子香的簇拥下,傲然挺立!

      (2016年4月26日于内蒙古锡林郭勒苏尼特旗再改)
 

  作者简介:

  张黎明(布日古德):原名包玉峰,蒙古族。笔名雨虹、雨鸿、黎明;诗人,歌词、散文作家。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吉林省、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有大量诗歌作品在《诗刊》《词刊》《诗林》《工人日报》《中国青年报》《吉林日报》等报刊发表并获奖。

简介
布日古德(常用名:张黎明),蒙古族,黑龙江哈尔滨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吉林省、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诗人、散文、歌词、文学评论作家;高级记者、记者站长。有大量散文、诗歌、歌词、文学评论等作品在《诗刊》《北方文学》《诗林》《词刊》《内蒙古日报》《扬子江诗刊》《诗歌月刊》《诗林》《草原》《星星》《中国文化报》《中国青年报》《解放军报》《贵州日报》《诗选刊》《西藏文学》《鸭绿江》等报刊发表并获奖。著有诗集《苦楚》《鹰》两部,代表作《长征三部曲》《黄河三部曲》《红海滩》。
责任编辑: 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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