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北大荒
 
如果北大荒不缺雨水
就不缺粮食。粮食都在
黑土地黄棉袄里
纽荷兰、康拜因一排排、一垄垄
沃野千里
 
如果北大荒不缺大雪
就不缺粮食。粮食都在
老场部、老团部、老连队的墓碑上
隔着大湖和小湖。清一色的楷书
刻着粮食和尸骨的姓名
 
因为月亮和日头
北大荒就不缺阴阳
不缺阴阳的黑土地才会
长出五谷，才懂得志愿和奉献
才会有阴阳五行
 
月夜，草帽、烟斗
和蛙鸣在一起
大白天，犁杖、镰刀、山丁子树
和秋天、和汗水在一起
白桦树下，我和我的女人在一起
 
也许，月夜
我们坐在一条小船上
也许，月夜
我们坐在马伯乐
赶着的那副马拉雪爬犁
也许，月光洒下来
我俩…、…我俩…、…
 
 
　　乡村的味儿道
 
白桦树摇晃着
芦苇荡此伏彼起
乌鸦和喜鹊迁徙中
一行雁的影子
落在雪地上
 
雪娃娃后面的一条小狗
一圈一圈追逐
鸡鸣狗吠
谁家的女人推开门
大喊一声“来雪啦！”
 
有雪的日子
炊烟懒洋洋的
不愿离开。念想
是面板上的椴木擀面杖
母亲、二嫂把炊烟
切成十里八村的宽心面
哪一碗、哪一根儿
都是酸菜卤、芥菜丝卤
不说杀猪菜、粘豆包
不说芥菜缨炖豆腐
一进入腊月乡村的味儿道
柴火正旺。咸了、淡了
一两杯小酒下肚
非常纯正
 
 
　　雪地上的牧羊人
 
雪海吞没了草海，羊群
冲出了小圐圙、大圐圙
牧羊人一条鞭子尾随其后
 
牧羊人学过勾股定理
知道弦边大于两边之和
于是，这群羊风雪无阻、目标坚定
饥饿已经是一本经里的肥皂泡
最古老的话题，时常
拱出嫩芽
 
雪地上的牧羊人
像鹰一样活着
不管哪一天，立在拴马桩上
都是在母语中沐浴过的
赛罕塔拉、陈巴尔虎
跪下去，才和小草
一样永恒
 
阿爸是一个牧羊人
他的鞭哨和口哨里
常常和煮奶茶、打羊毛的额吉
借着朦胧的月光耳语
（2019年12月4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