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初冬时节,我同祁人赴深圳出差,特意取道珠海飞回北京。在那里仅仅逗留一夜,当大海的喧嚣与白昼的熙攘都被沉沉的夜幕所包容的时候,我们同诗人丘树宏在幽幽的烛光里促膝长叙。这是我同他第一次谋面,我看到的是他摆脱了繁忙的公务之后所展示的诗人风采--真挚而热情,洒脱而飘逸,而眉宇间闪烁的英气,却无法掩饰他的精干与稳健、他的练达与从容。人的多种社会角色,让他具有多种性格特征,而此时是诗人聚会,珠海的几位诗友陪我们一起畅谈和畅饮,洋溢着浓浓的诗情和友情,置身于这种氛围之中,让人感到情也悠悠意也融融。树宏的不雕不琢不张不饰,足以表现出他的诗人本色和性灵本真,而他的谦诚稳键,又包容了他的文化气韵和文化底蕴,让人能够同他心 怀相映。
树宏在珠海工作,为这座花园城市的建设,奉献了自己的才华和热忱,并同这座充满生机的城市一道成长。他创作了许多讴歌珠海的诗篇,以独特角度和深切感受,描绘出南海明珠在改革开放的伟大时代所焕发出的灿烂光彩。他已出版了《隐河》、《选择季节》、《永恒的蔚蓝》等诗集,同他的诸多经济学著述相互补充、相得益彰,共同构成他对时代精神的全面阐释,从而保体现出具有精英文化素质的跨世纪人才中,独有的品位优势。
最近,他把自己所创作的旅行题材的诗作,编辑成诗集《风吹过处》。他把书稿寄我相邀为序,便使我有幸先于读都者看到这些含容着丰富意蕴,跃动着生命活力的诗篇。旅行,就是看遍千般景色体验万种风情,就是阅读流动的历史和文化,就是去开掘蕴藏其中的哲思和理趣,就是去审视和发现崭新的自我,就是去营造新鲜的诗境。我国古典诗词许多名篇,都是即景生情的产物,在优美的意境中,或是镌刻着深深的历史印记,或是蕴含着深刻的人生理念,或是闪耀着夺目的文化光彩,从而富有恒久的艺术魅力。"长安回望乡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quot;(杜牧《过华清宫》)不是把一段历史传奇跃然纸上,让人重新审视历史功罪吗?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所写的扬州即景:"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调。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不是把扬州独有的婉媚与幽馨,都体察入微了吗?而明代善惠的名句:"人在桥上过,桥流水不流,"从表面来看是捕捉了感觉变幻,是将幻觉入诗的范本,而实质上却是发现了主观与客观相互换而让动与静相转变的禅意;明代的另一位哲学大师王阳明在少年时代写的《蔽月山房》:"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实在是对辩证法的意象化阐释了。诗人丘树宏深谙山水诗之奥义,一旦有缘让足迹遍布万水千山,一旦有缘感受域外风情,他便能产生艺术灵感,去营造诗的意象。
《风吹过处》这部诗集中的近百首诗,全部是抒情短章,寥寥几笔画出风光韵致:灵隐寺的深幽,张家界的雄奇,外伶仃的开阔,哈尔滨的亮丽以及无数灵山秀水,不仅浸透了他热爱祖国的深情,而且凝聚了他的历史感悟与审美发现。南京古城墙是六百年前,二十万民工用了二十年时间建成的,诗人没有去探究如此浩大的工程留给建筑史的价值,而是看到"二十年的血与汗,/二十万的灵与肉,/将一块块的青砖,/筑成时的标尺--/度量过去,/圈点现在,/预测未来。//六百年的风和雨,/六百年的功与罪,将一个个的弹洞,/铸成时空的眼睛--/回放昨天,/注视今日。/警示未来"(《南京古城墙》),这真是涕血歌哭,字字千钧。他在内蒙古草原上看到了用石头垒起来的圆圆的敖包,他认为那是大草原上"生命的路标"有了它牧民的心才充满了"美丽的梦想"和"生活的自豪"敖包又是大草原上"爱情的航标","当十五的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多少爱情的故事,/在这里演绎;/多少爱情的航船,/从这里启锚"。当他徜徉在昆明的石林,他看到耸立于天地之间的石柱,都是有生机的活生生的生命,是"安营的部落"是"列阵的队伍","在这盘根错节的自然界里,/组成一个神奇的氏族"既曲折跌宕,又赤裸朴素,既简简单单,又精彩丰富,"你是谁都可以吟唱,/却永远也唱不懂的/一个个凝固的音符;/一部部无字的天书"。我鲜明地感觉到他笔下的奇山异水,是富有生命力的,他的诗是生命的赞歌;我同样感觉到,的诗是对理想的世界的梦幻和对未知世界的窥探,因而充溢着进取的力量。树宏有这样的体验:"你在旅行的时候,思想和灵魂会走得更快、更宽、更远。行走着是美丽的,你行走着,行走着,在你面前,总会有那么多奇妙的东西,那么多预想不到的惊喜在等着你,使你的思想和脚步永远不会留恋地停下来,而总是不断地向前行进,去追求更多、更新的奇妙与惊喜。"他还认为,在旅行的过程中,就会"形成一种新的精神、新的动力、新的目标和新的状态,使你一次一次地实现灵与肉的'涅 '。在我看来,旅行,是生命的扩张,是生命的增值,是生命的洗礼,是生命的升华。"(《风吹过处.跋》)他的这种深刻体验,在描绘域外风光的大量作品中,得到最突出的表现。芭堤雅海滩上玛瑙般明亮的眼瞳,京都岚山樱花的灿烂,米兰大西湖的浩淼幽深,水城威尼斯的色彩斑斓,罗马教堂的古老神秘,苏门答腊棕榈园的绿浪滔滔,巴厘岛的古朴凝重,尼亚加拉大瀑布的雄奇壮观,多伦多夜色的七彩变幻,夏威夷的历史怀想,莱茵河的母恩浩荡,荷兰风车的诗化寓意,布鲁塞尔雕像的启迪,卢森堡城堡之城的魅力,哥本哈根的迷人童话,卢浮宫的历史透视,佛罗伦萨的文化渊源,或写得酣畅淋漓,或写得惟妙惟肖,或写得神思飞荡,或写得若隐若现。他眼中的《纽约 》“不是天堂”,"每天都看得见/三两个的幽灵/在摩天大楼下/游游荡荡//这里不是地狱/每晚都看得见/立体的霓虹灯/把大都市映得/灿烂辉煌"。如果说树宏也像一般人一样,在这里既看到了色彩斑斓,又看到了空洞苍白,既看到了生机勃勃,又看到了危机四伏,那么他的不同凡响之处在于,他发现了纽约的独特与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