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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诗歌大展:严琼丽


  导读:严琼丽,汉族,1994年生于云南师宗,毕业于云南财经大学,现居曲靖。2014年开始写诗,有作品发表于《诗刊》 《中国诗歌》 《滇池》 《边疆文学》 《飞天》 等,有作品入选《每日一诗》(2017年卷)《当代大学生诗选》,多次获奖,入选2017年《中国诗歌》新发现夏令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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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有信

信纸是旧的,信上一件事也没提
署名是隔山的汤汁,落款日期是蘑菇成熟之时
没有比一片发黄的尖叶更好的内容
我的青春如此,发绿的时候我是长眠不醒的公主
发黄的时候我是辫着双麻花辫的女仆
隐晦的信息都是真实可爱的,但不容许沾有一滴同情的毒汁
我的信上有风过的痕迹
有雨水拼打的历史
我送信的幼鸟尚在壳中
江水总在千里之外 奔腾  山中
我封存了一场雪那么多的,铺天盖地的信

——2017.6.22
载于香港《圆桌诗刊》2017年9月第五十七期
 

穿过森林的蝴蝶

炊烟含着珠江源的水熔做钥匙一把
若颠沛流离是一只蝴蝶的宿命
我身不由已
森林是森林的家属
我是蝴蝶的家属
我穿过森林,落在跌宕的水面
尝够了一条小道的潮湿
小道没有尽头
刺在春天刺出血的腥味
我在秋天飞出山谷的虚实
请来拆穿我,啊?
零落的树叶,请来摧毁我
待哺乳的土壤
我是零碎的
我是一只蝴蝶
我要穿过森林
我即将穿过森林,穿过一座城的苍老
穿过姗姗来迟的问候
穿过从来没有道别的道别
穿过一副眼镜的实诚
穿过车水马龙
穿过折断的指甲
穿过五尺道
穿过朝代
穿过敲打
穿过凿石的疼痛
穿过一棵树的寂寥
穿过一朵蘑菇的成型
直到一片森林的出现

——2016.10.19
载于《边疆文学》2017年第10期
 

面对一朵荷花,我如何不悲伤
 
那日,天空些许低沉
我爬到课桌上,以为一切都会安静下来
果真,玻璃窗以外的我
与窗内的我,对视
 
还是没有人经过,我盯着那个浅浅的池子
池中生了几朵淡淡的荷花
拴住了一朵,一朵孤立的荷
 
再也不会有人路过了
面对一朵荷花,我如何不悲伤呢?
如何,我才能做到不忧
不苦,不恼
走近了,从窗子里出来
站到荷花生存的地界
眼泪,灌进了池塘
 
载于《诗刊》2016年7月下半月刊)
 

旗袍里的女人

那场雨总会停在一个点上
于是
我忘了自己的性别
站在旮旯里
黄昏来不及洗礼这场逆行
我准备把头发三七分
再挽起,如果你有花
赐我一朵山茶

先生,总是来得很慢
我从来不说“擦肩而过”这样狡诈的词语
妈妈也不为我准备一套嫁衣

我强加给自己一个洞穴
“我只是个小姑凉”
当《小王子》里那朵玫瑰出现时
我移到江南
成了旗袍里的女人
你看到的我,刚刚好
山水弯曲,与我的骨血环抱成一体
 
载于《中国诗歌》2016年底9期
 

一个有拖延症的女孩
——写给丁大炮

“宿舍里装镜子
本身是合理的”

丁大炮的鞋子里少了几只会尖叫的动物
在下雨天的早晨
她慢过所有有余温的事物

我把一枚糖果磕碎
喂给那盆即将枯死的仙人球
她还是慢过所有有余温的事物
直到仙人球上的刺失去了光泽

她的裙子,发型,鞋子
总会戳中她某根神经
以致于那几只流落在外的动物
成了别人家的宠物
 
载于《中国诗歌》2016年底9期)
 



最最可爱的小侄女
姑姑要抢一堆文字给你造一片海洋
我的小侄女
你姑姑居无定所,爱惯了在你爹的房子里漂泊
海洋和星空是宿敌
千千万万,你的牙齿不要尝试啃月亮的支系
我只愿你是快乐的
我只愿你有天长大,可以站在海边唱与月亮无关的歌
 



偷火,偷水,偷泥巴,偷辆自行车
把水倒在泥巴里和稀,捏个布娃娃
布娃娃捧在手里,眼睛捏大点
放在火堆旁烘干
丽江的老奶奶,拾起你的针线
给我做套精华版的纳西女装好吗

我是该把布娃娃放在书包里
还是用根绳子掉在自行车龙头上
她的眼睛紫紫的,像冬天里的大葡萄
我看一眼,她不会利用我的容忍
笑我软弱
 
 


桌子不是橙色,不能吃下去
黑板是青绿色,形状不像菜叶子
橙子,橘子,胡萝卜,柿子
我把叛逆的心都托付给你们
棱角都磨平了,拿着模子
白云自头顶拉走了飞鸟

再也躁动不起来了
 

绿

不要再说我还年轻,除了骨头和鼻涕
身体已不忠于我
昨天咽炎发
今天肚子疼
W—X—Y—Z都是按顺序排列
我最最可爱的兄弟啊
我走到哪里,你在哪里
你痛,我并着你痛
你不痛,我就像阳光洒在窗帘上
你告诉我,明天
口腔溃疡还是感冒
载于《飞天》2017年3月号
 
 
最是这场雨

且听这世界欢呼的声音
前一秒还在谷底沉沦
这一刻的风
和侧动的树枝
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道不清却也言不尽

我搬个凳子立在窗前
整个头逃离了生锈的
会触电的笼
我欢呼着
泪水涌到了山顶
明天发生的一切我都无从得知
 
载于《滇池》2017年4期
 

顺着钟表的时间流动

就像所有风都烘干孩子的尿布
我还是停留在那个日落
那日的晚霞与父亲比肩
我丢失了最好看的一件衣服

或许柏油路旁的麦草
早在我下自习的路灯下
被杨叉挑到月亮上
又冷冷地降落在粉碎机里

哥哥的白色背心  发黄
爸爸的红色褂褂 扑风
没有谁能卖我一件合适的衣服
我顺着钟表的时间流动
寻找一个合适的裁缝
 
载于《滇池》2017年4期
 
 
猴子捞月

坐在树上看了几年的月光
时常在想
猴子的一生像个陷阱
从出生的啼哭
到死后冷了的温度
这就是挣扎了一辈子的
一生

今晚月色依旧
我决定换仰视为
俯视
我竟无意中发现了自己
久违了的自己

我又围着月亮
潜走到了河边
…………
我再低头一次
再用水摸摸自己的脸
 
载于《滇池》2017年4期
 
 
寄一隅斜阳
 
我发誓,对待我之外的生物
我没有恶语相向
今天霜降
高新区和石头袒露的山头一样
越向晚越年轻
 
我是悟空的第几代
我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悟空会七十二变
我会把影子抽空
悟空你说,两百米之外的那棵树会结桃
月亮
天一暗
就掉水里了
 
载于《滇池》2017年4期
 
 
 
评:
       知道并阅读严琼丽是在北京文艺网论坛,第三届北京文艺网国际诗歌奖提名诗人名单上,一粒沙(严琼丽)的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后来读到一首《山中有信》,印象很深,特别喜欢,毫不犹豫收入我的个人公众号。
       诗中勾勒画面感极强,汤汁、蘑菇、幼鸟等意象新鲜生动。青春天真烂漫处,“发绿的时候我是长眠不醒的公主”,青春懵懂局促时,“发黄的时候我是编着双麻花辫的女仆”都得以充分展现。“我送信的幼鸟尚在壳中”,这里有具象的信或信物,也暗指诗人满怀期许的信念,漫长而无果。作为一个年轻的90后写作者,网络信息时代的今天,她几乎没有经历过却成功的替我们完成了一次对旧书信时代的回首与致敬。
       跟北宋庐陵凤林书院词人赵文“当时胜买名花种,那信付与谁看”凄恻伤感不同,严琼丽这封信是写给自己的,信上一件事也没提,却有暗流风生水起。“江水总在千里之外,奔腾。山中/我们封存了一场雪那么多的,铺天盖地的信”,结尾笔锋逆转,则是远离尘嚣,静享美好过程的诗人情怀,生活有大自在,守护原初的情感与洁白的生命底色,异曲同工“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自持境界。
                    ————唐绪东
 
 
责任编辑: 马文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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