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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诗歌大展:潇涯


  导读:潇涯,1991年出生,甘肃甘南人。2016年获得第六届中国校园“双十佳”诗歌奖提名奖。有诗文见于《山东诗人》《长江诗歌》《散文诗人》《黄河文学》等刊物。
 
 
 
 
他乡的雨
 
他乡的雨,一本未完成的诗集
一场原始的梦,悲离欢合的漂泊
如若一首古曲的苍凉凄绝
安静的街道巷陌,枝叶青翠间
久远的故事寻找到结局
雨珠从窗台上滑下,几声清远的脆响
恰似风一样破碎,穿过一路温暖
独自飘摇到肩头,眉间湿痕
在眼角隐藏当初的想念,感怀后的欢笑
欣悦前的离殇,所有一切是每个夜晚
梦里雨作着有关自己的梦
 
 
一面缘之
 
假如萍水相逢
许是朝暮只在转念之间
假如再会难逃心牢
那么,早已经回首无晴
一次静语
将能够令情心万劫不复
在若水的彼岸上最远地祈求告别
一次转眸
将能够消瘦了一方多恨的梦
每看一回丽颜芳影
将放不下魂绕梦系
怨如何会言不由衷
缘亦如何情不由心
当且仅当秋水蔚蓝,便是忘川的秋水
 
 
走向一个王国的前身
 
我紧贴风沙,双手饱蘸有关你的传说
一道凝重,一种无常,断井颓垣
情根迎着起伏的苍凉和悲歌一起开出绝世繁华
踏过每一寸冰凉的肌肤
就像在血液干枯之夜离国出走
从破败残碎的瓦堆间拿起你瘦弱的命脉
游荡在黑暗与孤寂中
站在渺茫的版图之腹
你的忧伤不堪凌乱
然而我始终不能借自己的殇挖掘你最深的疼
因此只好隐居深山幽谷,朝代更迭
作一个梦,她,那件披风依旧
仗剑时,铁马不再
便携一江春月同赴西凉女儿的柔情似水
这夜,爱情将与月亮一同生长
至此,我们以光撕裂声音的缺口走到一个王朝的前身
那个武山女子,魂绕梦萦的楼兰王妃
于是,我填满这座城的沟沟壑壑
掩埋一株株植物的尸体
把深深浅浅的石头的骸骨逐一抹去
让所有残壁断垣再次屈服玉玺和帝王宝座
多少年后,她——楼兰王国,我的亡国
 
 
一如爱,一如情起
 
在黑暗里,每一回闭眼都能是一次重生
如若一场梦把山与野草的恩怨一同谋杀
像风一样地活着
迎着黄昏倾听雪一样地死去
有些总是容易被人想起
就像有些总是容易被人忘记
原始的伤,孤独的血冲开裂缝末日的疼
把大地的痛自远处收回,撕得粉碎
天空失语,人们亦写不出任何东西
洗净一些睡着不愿醒来与醒着不愿睡去的灵魂
一任那时间荒芜了断井颓垣
泪水呜咽,面对墙壁扯下痴心的忏悔
白天的秘密一夜之间长成情苦
抛却琴声,天使相遇谎言安静之初
你只好选择,再在我的悲戚里转过身去
 
 
风雪满楼
 
被雪灼烧过的灯火阑珊
追溯一场恩怨与离愁别绪过后的风雪满楼
心似烈火的重生
忍着时间的痛你在我胸口纠缠
那是月一样的女子
在佛的诵经声中我们找回命一样的预言
那是一个信徒原有的身份
在某一时刻长久地陷入情感的信仰
 
垒起玛尼堆,一粒石子上坐定的前世今生
你注入我的心海波澜不惊
我走遍你的心田碧血黄沙
正如把山与水的遥远撒成了一路的风马
晓星渐沉,静兰浅出
一钩残月弯曲了堤岸杨柳
扯一缕经幡续写风中恍如隔世的参拜
日子白着雪的白在黎明藏剑
摇动经轮,千万遍地默念佑你安乐
我们铭记来去的路
像风一样自在地活着
触摸转经筒,温柔的指尖下滑出六字真言
你从梦中来,渐行渐远
走走停停,我到梦中去
许下誓言跟经殿的香雾一道灰飞烟灭
 
 
途经阿克苏
 
黄沙之间乍现的一片绿野,树木初醒
像风一样活着,了无残痕
万丈阳光下的零散,多情地挥洒
尘土下翻飞自然狂热的气息
闻声而去,奢一回游园惊梦
借风霜一同隐去,暗藏于西域古道旁
一路飞驰,穿过西域重镇的印记
流落于深厚的腹地之上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稀声无形
一路潜逃,背负黎明的光芒不堪柔弱
列车身后遗失的沟沟壑壑
残沙一般醒来,似残沙一般睡去
 
 
梦断喀什
 
起起伏伏,心海掀起的千丈黄沙倾城即远
触及不到的边地寥廓,如你肌肤上跳动的柔情
在来去如飞的日子里,辞别一场情醉
一方梦境抑郁而终,一座古城,钟楼苍凉
 
一路寻你而来,描摹半句雨打芭蕉处
迷失于古国楼兰的万劫不复里,至此千年冰封
西风中长歌当哭,贴着你的温暖
原来山高水远观尽,如往事俱隐于北雁南飞
 
浮浮沉沉,被灼伤的西域边陲和蹄铁
望不穿你在边关外乘榆东逝,月一样无瑕倾城
原地的久别重逢,独自在高树旁一睡不醒
马鸣风萧萧,痛饮下一杯来自丝路的美酒
 
一路寻你而去,轻抚一曲潇湘夜雨时
梦回在故地凉州的千丈夜光下,万里琵琶声声
吻着你的气息,古道外浅斟低唱
原来风花雪月赏绝,如前尘皆隐于烟消云散
 
 
在鸣沙山的中午
 
终于,故事在这个夜里变得完满了
那么我就可以和一粒沙子相拥而眠
从黑色里逃出生灵,我站立在暗夜的脊梁上
趁着月色光滑的肌肤边缘饮下血色
 
从土地上醒来寂寞裸露的真实像火一样灼热
安身于苍凉和落寞一同隐去梦的原型
却放不下远方永远的锥心刺骨
留下一道光的呻吟,我们经年不见
 
罢了,牵肠挂肚里摆渡一夜暗无天日
 
 
每当走失在高山顶上心如明镜,惟有秋风渐凉
你在怀里乱了佛陀之命
借一袭红衣了却暗自失色的面壁只见来路不见去路
摸一粒沙子相拥不眠
 
我在故乡野草的怀里撒下经年累月的谶语
花开不谢,闻风而逝
负着前夜的悲鸣遗落剑锋如眉
淡去了痴狂,淡去了温柔
 
是的,喝下这最后一杯毒酒,愁肠便再也不愁
 
 
有人迎着月黑风高把命注定在荒原
裹住一道光的冷暖
我们颠倒轮回,分山水而居
丈量远方的远,消瘦着种子和沙子的苦难
 
从失语到失声皆一无所获
暗伤涌动着纯粹于一望无际的故原深处穷困潦倒
雾里花非花,啼笑非非谁识我
静候着触不可及的薄暮之中佳音陨落的凄切
 
来吧,埋伏在黄昏后被改写的情史
 
 
安然失笑,我走进沙子的不安里
多少日夜黑白把疲惫的身体喝醉后消亡盛秋之意
从此便是断肠声
绵延的秋水长天和无尽无穷的梦境如霜
 
放下情与恨,恩和怨,仰慕跟思恋
在凌乱的风中划开体内暗藏的剑伤刀口
再次劈开日子所有的疼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黎明,拂晓,破土而出
 
就这样,隔山而望,隔江湖相忘
 
 
于每日的黄昏下等候一株野草渐变的轮廓侵袭而至
拥抱一粒沙子的失魂落魄
俯下身子吹散尘埃落地
我只好在荒原里拿着命躲开咒语触目惊心的悲欢
 
你从山的那边把佛缘沉入海底
天黑了、起风了,一抔黄土掩去风月、埋下情冢
来来去去,再把命撒到每个遥远的方向
孤帆远影碧空尽
 
被人类流失的日出日落逐渐模糊了一弯凉月的情怀
 
 
逆着西风苍劲于背部种下尖刺,只见大江东去
热血滚滚,仿佛脉搏上浮现万顷波涛
今夜,卧沙而眠,天地为伴
紧靠西域的莽莽苍苍自眼底升起曲调激扬与壮烈
 
舞一掌黯然销魂,方知大梦初醒
犹如白日的昏沉与黑夜的无瑕
葡萄美酒夜光杯
谁把碧影倒在反弹琵琶里被困于扣响的琴弦之上
 
这一夜,我们一同失去了踪迹
 
 
看啊,正当深藏在被子里,有人就欢呼
于是我没有马匹,走丢粮食,甚至村庄也不见了
我也不是柳永,不是海子
更不是汤显祖,亦写不出杜丽娘
 
就连偌大敦煌的鸣沙山的一粒沙子都不曾有我
那么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就像你告诉我遥远的路途被时间轻易地暗杀
七月,你说来便来,说走就走了
 
羚城,一座荒城,一座微小的寂寞的城
 
 
过来了!摩诘兄,这一杯酒下肚,我就出关去
“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国万两金”
面对黄昏依旧凛冽的西风一步不再回头
寂静中涌出生命里最深的疼
 
游离于一粒尘埃的世界把心流放至翻滚的碧血黄沙
飞扬的马蹄带走赤胆,黯然神伤
我假装一位古人,一位诗人
一位诗人的故人,将军的家人,担心日夜不停
 
或者于月上西楼题下绝命之辞: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今夜,在鸣沙山下,一粒沙子
像风一样地醒来寂寞燃烧着一炷香的时间
就像风一样地逝去夜色虚拟的伤口
一念之间,一座微小寂寞的荒城
 
少年啊,在痛苦的夜里记得双手合十
我盛满西风饮尽日出日落时分
大地上最初的真实与血淋淋一并消失
我从黎明走进黄昏作着最后的一场梦境
 
今夜敦煌,我化成了鸣沙山下的一粒沙子
 
 
黄昏之下,我找见你的羊群
 
风雨袭梦,你看穿天际星河的飘摇
一生中最浅的命
以及一年到头间最深的季节
或者在某一月的结局里迎来最疼的无色日子
 
就这样吧,让羊群在你的身后吃下满山寂寞
直到与脚底泥泞共同陷入性命低处
谁独自离开,谁偏安一隅
惟有佛的哭泣于角落前代替河流的喘息生生不灭
 
你的羊群中爬出草木柔弱的呼喊响彻山谷
 
 
抬起头颅把紧闭的双眼抛向高空
忘掉所有吧,像无数只燕子斜着身拼命地剪风裁雨
即使不愿作一个悲情者,但须有无尽悲悯
就像怒火中烧般让整个田地悲苦不已
 
阡陌纵横,灯火阑珊处
再把仅存的半点沉寂也囚禁眼眶——
你没有丢掉这座村庄,而是这座村庄失去你了
谁说不是呢,欲语泪先流
 
赶着上帝留给的羊群尽地快离开这儿吧!
 
 
每一次的日出日落总能够令人黯然销魂
因为羊群吃光所有寂寥的日子
哦!姐,那十万大山的翻越却只成就这深入土地的命吗
背负霜雪跟随蓝天下成片的白色动点
 
与远方擦身而过,重新挥手作别
而后告诉我夜尽天明,你将会扬长而去,惟有如此
姐啊!潜伏在一株墨绿的青稞下,一切都远了
一旦转身满地洋芋花开了,油菜就黄了
 
黄昏之下,我看见你羊群的徘徊
 
 
羚城何如不夜雪
 
当天黑的时候,冬天就来了,我
开始关心一些细小的事情,生存或者生活
比如在一天之内于羚城之南开辟一片桃花坞
于羚城之北望着一河星辰牧马放羊
 
可是凛冽当中命幻化成微妙,一切变了
比如时间有些弱不禁风,路途倍感遥远
谁知道?一只小牛陷入忧郁,以后太过沧桑
明年的青稞,麦子何以酝酿成酒
 
日子就这般无关痛痒地被埋葬村庄背后
 
 
同样地,我还会在意一些遥远的事情
比如天地之间到底多少万里,使你一去不返
其实,下一秒也叫未来,不是吗
如果我走了,我会让鸟儿在这座小城里幽居
 
再比如,某处的观景台上风变大了
我就继续与一株草对饮,直至烂醉如泥
天空一倒,我便枕着石头入梦,寻你
就这样吧,高原上重新守候一次南归的大雁
 
风花雪月,一个人一座城,一生等待
 
 
每当太阳升起,就放下生命中所有的疼
城外牧人赶着羊群爬上西山
日子逐渐苍白,犹如荒草之命,被吞下马肚
东山顶上,有人从土地挖出山药隐藏起来
 
可奈何!偌大的羚城匆匆而空
可谁又有什么办法呢,一如许多种子干瘪了
爱与恨隐身何处,我只好等到秋后
被想念的锋刃问斩于东二路菜市场门口
 
哦!总有一次告别后,我们会再也不见
 
 
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但从未想过
只要一不小心,每个人留下的就是后会无期
总有人这样说,别人是自己生命的过客
那么对别人而言,你又何尝不是呢
 
起风了我爬上西山,小城醉倒在落雪里
天黑了我又走进南山,第一次望见你笑
尽管如此,可很少人说自己也是别人的过客
终于很多人再不敢,你凄美的眼光
 
嗯!一旦想起好像都成久远的事情
 
 
你走以后,羚城的天空蓝中带些伤
梦外雪落不止,日子满含着热泪陷入了憔悴
多少年后,但愿想起生命里隐藏最深的心事
我们依旧能够忘记肌肤之下最深的疼痛
 
你走以后,昨日的鸣沙山也下起了一天的雪
梦中音信全无,可一切总有放下的时候
多少年后,但愿想起少年亦会欢笑
远望北山之上,一场雨滴的匆匆,没了故事
 
你走以后,大夏河岸既不见破晓也不见黄昏
 
 

 

责任编辑: 马文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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