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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诗歌大展:田凌云


  导读:田凌云:1997年生于陕西。诗歌见《十月》《西部》《扬子江诗刊》《诗探索》《星星诗刊》《汉诗》《诗潮》等刊。参加第八届“十月诗会”,第十九届“全国散文诗笔会”,第十一届“星星夏令营”等。获第三届陕西青年文学奖等。著有诗集《白色焰火》。

荒谬也是幸福的一部分(组诗)

田凌云


幸福曲


你是我的敌人,深夜的呼啸
用吞灭与剔骨,赐予我虚弱的礼物


我不是我,却暗藏你的意义
你的灵魂,让我的肉体如四月杨柳
感受人世的手掌
这火辣辣的手掌,不断残缺又修补的手掌


而如今,荒谬也是幸福的一部分
你也是我破洞中间的一部分


自己跟自己打仗


自己跟自己打仗, 我赢在
一输到底。赢在提前知晓
战争的结局:饱满的失落,可爱的消磨
赢在生而为人,我已丢失了
为人的权利。活着,像个幽灵
死了,又是否能去往人间?
赢在我有太多自己,他们都与我
有不明所以的深仇大恨,日日暗杀我的灵魂
用寂寞逼我下厨,做孤独的午餐
好吃的满嘴发苦,荒芜长满牙齿
赢在我哑巴的身份,深夜张口
如半死不活的猛虎。赢在
我已经把自己全部的可能性,送离了尘世
具体地址,要看佛祖
何时愿意放过我心上的枷锁与囚徒?
赢在我仓皇的幸福,衰老的青春
它们都太爱我。爱的我又轻盈又沉重
如一片不知其罪的羽毛 ……


 何为意义


我们充满意义,而生命一无是处
我们的意义是无意义
生命的一无是处的支撑我们的意义
从而具有一无是处的伟大
更多时候,我像个跳蚤
无花朵比我更美丽
无芳香比我更迷人
我活在世上,仅是活着
我追求,正是因为无人懂得真正的追求
如果我和上帝面谈,那我也将高于人类
但无人见过上帝,所以它才成为上帝
——这样的意义就耗尽了我的毕生


决 策


比如画画,是一种审美的决策
写诗,是一种抒情的决策
再比如我,是一种存在的决策
他,是一种反我的决策
比如早晨,是救赎的决策
我们,是他们的决策
可是那么多的荒芜,还写满锦绣的山河
安全出口,不过是绝望的反刍
我们在不同的捕获里撞壁,吃着不同的烂菜叶
让米饭都住在,离嘴最远的背部
如低头的断手,可爱的面包圈
寒气包裹着它们,我们不叫寒气
而今夜,我们丢失了被子,在月光的安抚下入睡
我们被掏空肚子,没有任何生病的
可能。直到被绝望之手宠幸
我们薄的,如一片枯叶


我养死了那么多条命


我喜欢豢养生命
我不养人,人像沉重的云
只会塌陷我的肩膀。然后一次次
吸走我的力气
我不养老虎,豹子,蟒蛇,鳄鱼
我养的要比它们更温柔、更迷人
然后精心的将它们引渡给死亡


这么多年
我养死了那么多条命
我在那么多条命里兜兜转转
每一个都像极了自己,每一个
都比自己提前去向永生


仿佛没有人不是完整的


和爱打官司,输得一塌糊涂
在忍野八村,把自己藏于一块易碎的豆腐
也最终被人类搅得不堪


我想走到云上去,像我亲眼看到一个我从云上
走下来


万物祥和,仿佛没有人不是完整的


枷锁中的皇后 


写作者不能因写作而骄傲
我除了写作一无所有
因此人生依然自卑


思考是被撕裂的影子,我对世界
没有怀疑,却常用思考背叛它们


行为像洪流,掉入
逆反的天空之眼。我是群鸟
因而没有确定而具体的灵魂


错误让我成就,坏事是翅膀
我在下沉中不断飞向更高的天空


永恒的枷锁中的皇后。


 解 放


必须从小我里解放,一个鬼
没有更多选择。爱深渊:一年、三年、五年
爱白发:五年、三十年、一百年
请原谅我不是伐木工,没斧头,砍不断天涯


从一棵树解放,我尚且是一只失明的鹰
从一只鹰解放,我还喝着遗忘末日的孟婆汤


呐 喊


忘记一个词语,亲人尚且存在
文化不是声音,形同内心的呐喊无人聆听
从虚无中来,我没带来希望
到虚无中去,我带走一片荒草之美


请原谅我没有给后人,更多哭泣的可能
我未拥有地球的全部海洋,我只是一朵向日葵
我不面向太阳
我享受死亡——


看不到丰乳肥臀,所有的眼睛都向北
该破碎就破碎。不用担心玻璃的眼珠
就让它摔过一千次——


用心在心中呐喊
“我不曾疲惫,只是无意间翻开了绝望”


替身


我从没有过爱情
替我献给爱情的,都是我的替身
我的灵魂宛若无物
身体像断臂的四季 ,这个夏天
我被形容为熟透的樱桃,总面临许多
不符合年龄的伤悲。
爱像残忍的记忆,每日为我描眉
我走在充满骨头的街道,接受
各种骨头的侧目。每一个都比眼睛本身
更充满渴望, 我的丑陋替我迷惑不解
美丽调皮的离去,跑到我看不见的虚空
我挥挥手,瞬间就作别了它们


在飞机上看落日


我在云上奔跑,不断的靠近落日
远处是湖泊,是一个人走失的眼睛
神说:“刺向它,你就可以重新复明”
我尚且恐惧着,自己穷极一生难以举起的挚爱
在这个过程中,我刺伤了手指,折断了腰身
感受了疼极无知的幸福。我不曾怀疑自己内心的海
不曾怀疑自己一根枯草的身份
它们从未被吹过,形同我从未关心过人类


高 度


一种稳定的高度,不是伪装的高度
它不是一只鹰,恒寂的在高空飞翔
它需要从罪恶里,掏出血肉模糊的孩子
用自焚者的清亮,塞入永恒之火濒死前的
忏悔
被虚构构成这么多年,一切莫须有的东西都显得多余
孤独,庸常,个我主义
和一团云雾静坐、握手、道别、背对背
陷入即将失去对方的,痛苦之中
同时,为了不那么快让五官住院
把自己放在一根钢丝上,假寐
遗忘身边垂死的云雾,向它们吐烟,用苟活致敬
我们不需要再去争辩乌托邦,或者生活和命运
到底谁是儿子、谁是父亲
这一切,只有闪电的反骨知道


追光


我今天有点绝望,被阳光拉着跑
就着田野下饭,收麦子的妇人在里面涂出我
完整的肝脏
我喊“急急如律令”,愿乱世
訇然声断,我的腰身已洗的如洁白的果子
一些花开放,一些果子羞愧的落地
一些唱词响起,一些哭声借雨来藏自卑的身子
我爱过的男人,都在世界的远方绝望着
他们爱过像我一样绝望的花束,曾经舅舅们
用他们的斧头,砍下了我已经破损的四肢
他们赠予我“无言”的赞赏。我没有过苦涩的
童年,触碰到自己鲜艳的残败。曾经我把星星
装进痛苦的口袋,深吻它们纯洁的自省
我还跟母亲肩并肩,走在自己忏悔的逆程里
我奔跑于减速的加速中,不断的追
那些让我感到疲惫的事物
终点曾让我抛弃自己,临走时带走了
母亲的下跪。我们在深夜互相献上自己的
小腿。思想蓄满了抗争的叛徒。父亲不再于深夜
关爱我凸起而静止的棉被,那不慎拉响
的门缝,被盗窃而去的心跳。
现在我不再期望,斧头里面有经幡飘动
绝望的花朵里开出白云,小腿也不再有
可以送出的新意。男人们日复一日的为我献上
通往他们密室的梯子。父亲的盗心生活
也已经有所克制。我身上挂满着佛祖的金片
上面结着妄想又满足的果子。


该觉悟了


是命运的突然抱头,停止的颤抖?
不,唐诗宋词还在抚慰那些贞洁的寂女
看不到更多的土地,不是年轻时勇猛的失误
此刻你下跪,忘记自己谵妄的生活,一股脑泼出去
帝王对你的爱就可以延长至两秒


你可以多一个像鸟儿一样的情侣,它说
只要你能活过青春,就可以偶遇神灵
不荒诞,再不荒诞了啊。我们的诸多可能
早已被康拜因割去——


你久久的停留于哭腔的动脉
为了变得更美,你不得不找好一把刀子
并开一个灿烂的锋刃


我被网住了


我明明是个仙女,却被网住了
飞行之术即将窒息,白发即将诞生
我飞起我的耻辱,抛弃我的星星
我把所有的水都喝下,制造人间旱景
塞进不同的书,共享挣扎的雨露
我跟所有昆虫相交,除了蜘蛛
——我被网住了


我看着六月阳光正好,突然下雪
我的身影在云端施法
和尚收走我的忏悔,心坚如磐石
云死死压着
——我被网住了


我听见什么声音与我如此相似
几头不同的凶兽
嘎嘣骨折的天空,牙齿进行着
断裂的烟花
——我被网住了
 
责任编辑: 马文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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