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赵振王:高处,有多高——诗集《语言的高处》序进入2011年之初,最高兴的事当数彝家兄弟常建世将在年内出版诗集《语言的高处》,同时觉得为难的事是因为建世托我为其诗集写一篇序言。在高兴与为难的夹缝里,我只有侧
赵振王:高处,有多高
——诗集《语言的高处》序
进入2011年之初,最高兴的事当数彝家兄弟常建世将在年内出版诗集《语言的高处》,同时觉得为难的事是因为建世托我为其诗集写一篇序言。在高兴与为难的夹缝里,我只有侧身而入,忐忑中进入新的年度。
常建世是健长在苍山西麓漾濞的一枚核桃,或是一棵为诗歌开花结果的核桃树。他写过多首关于核桃的诗,称其为核桃诗人,不是他的幸运,而是漾濞的荣誉。“秋天来临时/谁在落叶的枝头/忍俊不禁/谁用最饱满的热情/把我的诗句举起……”他如是歌吟。多年前,好多人争相出版诗集,为自己的社会名声或者说社会地位作积极铺垫的时候,他却躲在自己的核桃林里写诗,不枝不蔓,从容的速度像一只不断爬行的蜗牛。不与他人横攀竖比,倾力创作心不惊。在他的诗歌态度里,很轻易就能够悟出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速度快,却不一定第一个到达终点。他说了:“以苍山为界/东边是大理/闻名遐迩/西面是漾濞/孤陋寡闻”。这不是个人的自卑,这却是漾濞的现状。在诗人的爱里,充满着质感的色彩,再看他是怎么样“界定”两个被苍山分割了的地方:“以苍山为界/大理是前厅/展示风花雪月/目不暇接/漾濞是后园/储存温馨舒坦/乐而忘返。”在以母土为题的分辑里,诗人把对家乡的爱,写得出奇本真地细腻,赏心悦目地可爱,慢工细活地精炼。
以《彝家人》为例,他把自己的彝山、彝寨和彝人写得苦涩交织,恰到好处:“用不灭的火塘/吸纳众意聚集温情/用喷香的小罐茶/安置闲不住的老人/用长满茧子的手/管教不孝子孙/用浓浓烈烈的苦荞酒/接待登门的朋友//唢呐大朵大朵开放时/山里的爱情成熟了/红男绿女围火踏歌/把一山的情感/演绎得铺天盖地/和红颜对答/凸起的男人是山/棱角分明/与知己相拥/凹下的女人是水/清澈见底//彝家人/寨子是随行的影/搁不下/挥不去。”读来神清气爽,拍手称绝。
我也写过彝家的《打歌》:“除了思辨/我们还很善舞/最能歌唱/歌与舞,最好的结合形式/就是打歌//篝火,支撑着的彝山/舞蹈,像火苗一样燃烧/太阳,呵护的民族/最能酿造歌声/激情,拥簇的阿哥/最爱心仪的阿妹//阿哥阿妹,跳脚来/跳起黄灰能做药/喜也跳/悲也跳……”比较中,不难看出,《打歌》比《彝家人》散漫了许多,难敌建世诗句的精炼和深刻。
我也写过彝家的《打歌》:“除了思辨/我们还很善舞/最能歌唱/歌与舞,最好的结合形式/就是打歌//篝火,支撑着的彝山/舞蹈,像火苗一样燃烧/太阳,呵护的民族/最能酿造歌声/激情,拥簇的阿哥/最爱心仪的阿妹//阿哥阿妹,跳脚来/跳起黄灰能做药/喜也跳/悲也跳……”比较中,不难看出,《打歌》比《彝家人》散漫了许多,难敌建世诗句的精炼和深刻。
应该说,以《语言的高处》为诗集取名,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诗歌,被公认为是“文学中的文学”,它始终以语言的质感,便于阅读的优势领先,并站在文学艺术的演讲台上发言。既然是诗歌,就必须具有精炼的语言,优美的意境,深邃的想象空间等这些基本元素,或者根本要素。诗集依次以《母土之上》、《笔走他乡》、《情感特区》、《相思广场》四个分辑组成,辑分得层层递进,非常严密。缺了厚重的、富足的可以让生命赖以生存的母土,就不可能自由地行走他乡,没有行走中的感悟,也不会萌生丰富的情感去思索世界、创作诗歌、歌吟真善美。
为诗歌坚强地呼吸着,这是诗人在当今物欲极度膨胀的状态下,最值得颂扬的精神所在。常建世正是如此,用“我将出版诗集”的宣言,替代春雷横空响起,让我隔着澜沧江仰视一位淳朴的乡土诗人。作为诗歌爱好者,我一直关注着诗坛动向,特别是彝族诗人们喜怒哀乐的表情,甚至是大起大落的诗歌冲浪。
我曾立下要把“军旅诗和爱情诗进行到底”的誓言,所以,在军旅诗的创作上,一直在寻找着爱国主义与革命英雄主义最融洽的契合点,至今却没能写出称心如意的诗作。这种缺憾,却在建世的《有一个词语》里,得到最好的弥补:“有一个词语/居住在汉语的中心/被字拱卫被词簇拥/点横中出精神/撇捺里现沧桑/它快乐着汉语的快乐/悲伤着汉语的悲伤//看见它我就看见了/山的峻峭水的妩媚/大地的辽阔/触摸它我就触摸到了/脉的节奏心的跳动/爱恨的执着//是这个词语复兴的时候了/道路上镌刻着奔跑/天空里写满了飞翔/土地上盛产前赴后继/太阳每天辞旧迎新//这个词语就两个字/你可以拆开来读/你可以拆开来写/但你拆不开/它们合起来的力量//这个词语里有你/这个词语里有我/这个词语就是你我/提是提得起/放却放不下的/祖国。”一双脚,稳稳当当地落在祖国的沃土里。当朗诵到“祖国”二字时,谁人都会心潮澎湃,激情难抑。祖国,就如一双手,也就是一群人,更是一个十几亿中国人组成的两个汉字。
常建世不仅在孜孜不倦地抒写着家乡,更多的时候跳出“小我之境”,创作了诸如《我的云南》、《我们大理》等许多大气之作。《我的六十年》,构思巧妙,技巧娴熟,入笔自然:“生活召开座谈会、请大家围绕/我的60年/发表切身感受//衣言/疤痕累累的着装/在时尚清剿中/缴械投降/食讲/低贱救命菜/摇一变/餐桌上的太上皇/住说/高大明亮的居所/大肆收捕/低矮阴暗的草房/行侃/普通人自主择选/海陆空出行/习以为常//生/最后发言说/我的60年/城市在汗水中长大/乡村在劳作里丰满/城乡一呼一应里/婴儿的籍贯是幸福/老人的任务为安详。”建国60周年,这是大事,每一个国人不可回避的巨大事件。面对祖国六十年间发生巨变,诗人就在键盘上飞沙走石般地写开了,写“衣食住行”的发言,为实实在在的祖国变化,找到了表现的现实性和再现的文学性。此作一气呵成,是一次漂亮的诗歌创作歼灭战。
常建世的诗歌特点:短小精致,简洁凝练,超拔唯美。这不仅表现在诗歌的篇幅形式上,更体现在空灵的诗歌语言中。通观其诗作,最短的也就一两句为一首,绝不用文字大肆铺张,作些无病呻吟的咏唱,用玲珑剔透的文字留下丰富的想象空间。他解读或结构大理著名的“风花雪月”,与众不同,读了让人叹服。《下关风》:很健壮/一年吹两次/一次吹半年;《上关花》:金花般的艳丽/每一朵/都是热门话题;《苍山雪》:季节的风一吹/天女撒下的花就汇聚成/人间最美的哈达;《洱海月》:闪烁/只要一闪烁/满湖就流淌银子。当然,银子这个词,显得有些古旧,完全可以替换成为现代或新奇点的词,却也不影响诗歌的表述和描写。
高处,有多高?依我看,常建世的语言高度就是现实生活与诗歌创作之间的一个个制高点,也是不断感悟与抒写之间的一条条小溪流。制高点,不一定都在最高处傲然苍穹,而小溪流也不一定都在最低处轻歌曼舞。语言不“高”,何谓诗歌?常建世仿佛站在不见声色的高处,歌吟世间的朝晖夕烟。
诗歌,是提升人精神的有效载体。诗歌提升人精神的理论最早见于诗言志中的术语。“诗言志”是我国古代文论家对诗的本质特征的认识。朱自清在《诗言志辨•序》中指出:就诗歌理论而言,“‘诗言志’是开山纲领”。诗言志的内容是多方面的,内涵极其深厚。常建世用诗歌给出的提升指标,是有形的,也是可以触摸的。“正如他的《父亲》:瞄准城市/把笔直的身躯拉成弓/射出我这枚响箭后/就隐居了//隐居到/安全的泥土里。”
这里所传达的精神指数,有多高呢?从弩弓到响箭的形成,再从意象到意境的深化,父亲只是一个抽象的“泥土情结”的符号。常建世把父爱缩写在短短六句话里,一位农民父亲对儿子一生的期望值,被简化成一个刚劲有力的举射过程。精神之根有多深,决定了诗人的行走长度。常建世的精神之根比一 要长出许多,因而才能够写下一生中不慌不忙的第一本诗集。在这个令人恐惧的不需要诗歌的年代,常建世的诗句恍若一种存在之外的存在,是世界之外的芳草,是核桃之外的健脑食品,是一个深爱着漾濞、大理、云南以及中国的微弱而有责任心的彝族诗人。
一首诗歌,或一本诗集,不一定就能够造就一个诗人,数量与质量。必定是诗人的一对矫健翅膀。常建世在“多”与“精”的平均值上,自有一把尺子、一个路码表,这是他最可爱、可敬的人生刻度,也是艺术刻度。在此,希望建世保持从容镇定的创作姿态和处“诗”不惊的淡然风格,不断地给读者捧献诗歌佳酿。站立于友谊的天平上,我读诗和写诗,此刻,遵嘱,为建世的诗集《语言的高处》写下这些文字,是为序。
2011-1-27于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