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任何一首诗歌,都是有界的。任何一个诗人,也是有界的。每一首诗都是一个界,一个诗人一生写出的那么多诗就是诗人精神上的大千世界。一个在诗歌之界中追寻的人,何尝又不是在这三千大千世界之中苦行呢?新疆诗人孤岛,就是这样的一个诗人。
在佛学当中,界,是一种方位的表示,是一种空间的量词,是代表一种疆域的。因此,佛家有大千世界一说。关于这个大千世界,是由一千个中千世界组成,每一个中千世界又是由一千个小千世界组成,每一个小千世界是由一千个小世界组成,这也就是佛家的三千大千世界。三千大千世界就很大么?不,在佛学里,这三千大千世界不过是恒河里的一粒沙。我突然想到,这不仅仅是佛学,或许,这就是一种诗之界。
任何一首诗歌,都是有界的。任何一个诗人,也是有界的。每一首诗都是一个界,一个诗人一生写出的那么多诗就是诗人精神上的大千世界。一个在诗歌之界中追寻的人,何尝又不是在这三千大千世界之中苦行呢?新疆诗人孤岛,就是这样的一个诗人。他是一个极具古文人风骨的诗人,一个沉默坚守、洞察幽微的诗人。他的诗歌作品,总是在寻找一种界,一种深入骨质的微粒里的界,从而将强烈的情感意象从宁静的文字中爆发出来。
诗歌《草》,第一自然段“草生长着春天/将泥土的温馨缝成一片/无论风沙鸣叫得多猛/摇出点笑意/揉揉眼又眺望起蓝天”,这首诗起笔不凡,“草生长着春天”是一种特别宁静的微妙诗意,写春天、写小草的诗太多了,想要出新的诗意不容易,想要出新的诗句也十分难,但,诗人孤岛做到了,逆向的思考(大多数人写的诗是春天生长小草,这也是自然之本质状态)、陌生化的诗歌表达手法运用,一开笔就抓住了读者。第二句“将泥土的温馨缝成一片”是一种通感式的叙述,第三句是平叙,第四、五句是拟人手法的运用。这个第一自然段将“草”这个主题所处的“界”面以及在这个界面上的乐观、旷达的情状体现了出来。“无论风沙鸣叫得多猛”的界面下,“草”却是“摇出点笑意/揉揉眼又眺望起蓝天”的不为所动、不畏所动。第二自然段,“细柔无比而又尖锐之至/草 是一种象征/植入哪里哪里就长出善意/哪里就有鸟儿的歌声响起/即使夜在长睫上留下颗颗泪珠/透明中也可读出爱的秘密”草是什么象征?在诗人笔下,是善意的象征、是爱的秘密。第三自然段,“草很矮小/纤细而富有 淡得出奇/一生东倒西歪尝尽酸楚 但/站立得比谁都优美”,从草最内含的部分来着笔,诗歌的叙述也是降低了韵调,却在最后一句,突然形成结意的跳跃,“但/站立得比谁都优美”,从而,将一种大千世界中的一种人生哲理突显了出来。这首诗,是孤岛众多优秀诗篇中的一首,也充分体现了诗人在大千世界中的人生境界和人格品质。
在佛家的界里,小世界是界的最小单元,一个太阳和月亮照耀的地方,就是一个小世界。从我们芸芸众生理解的角度来看,这个小世界应该就是指地球。诗歌,对诗人来说,实际上每一首诗就是一个小世界。
诗歌《草原》,“在草消失后/草原诞生了”“草原躺下很博大/这里的花不是一种或几种颜色/炊烟袅袅 天穹中飘满童贞气息/冬天将草原践踏得心疼/惟有绿色不变/惟有草原甩出的音乐绵延/草原啊 历尽沧桑依然青青”“这梦境 优美得让我流泪/草原无边迷蒙又百般清醒/走遍天涯之后/我终悟它凝结作一种精神”“翻过亿万年秋霜冬雪/来春 草原绿得更加迷人”全诗四个自然段,可谓一气呵成,在这首诗的小界里,是一片草原,但它更是一种突破荒芜、沧桑,对青春与美好的追寻。这首诗,诗的小界是草原,诗的大界是一种精神崇高的永恒。诗歌之美,实际上就从笔墨下有限的小界中找到精神无限的大界。
在佛学的界中,大千世界之界是总体之界,这个界是宽泛的、横向的界。佛学中还有三界之说,即欲界、色界和无色界。三界,实际上是一种纵向的界。三界中的欲界分三层,即地狱、人世、天界;这三界是欲望占据之界,是物质导引的界面;因此,有“跳出三界外”一说。但是,跳出三界外也未必是正果。色界分四大层,初禅天、二禅天、三禅天、四禅天,这四重禅天同样是物质组成的,虽然没有性欲、不为金钱所动、但依然是在物质同附之中;因此,“跳出三界外”也未必就能超越欲望。无色界是最高界,无色是指空无,没有任何物质的拘束,因为物质已经不存在了。
回到诗歌上来,一首诗的境界,之所以有高有低,其实也就是三界的趣味。如果把一个诗人用三界来分,诗人对诗歌艺术的追寻,亦正是对“无色界”的无限之向往与追寻。所以,真正的诗人,一定有一种精神上的涅槃。
诗歌《时间,一如迁徙的水》,是诗人孤岛诗歌精神涅槃的一个呈现。“时间流动,一如不断迁徙的河水/唱着歌从我们身边,昼夜不息地流过……/是寻求?流浪?赶集?还是逃荒/一路波涛起伏,书写着岁月里的苦与酸/偶尔有浪花簇拥,奔跳,舞蹈/是点燃愤怒之火吗?/还是抑制不了的欢笑”在这首诗中,诗人从远古到当今、贯穿东西、抚手追寻、意蕴幽深,“时间的漩涡,又徘徊着多少人间的情、红尘的梦/不舍放下终要放下/不愿离去终要离去”诗人以跳出三界、行空虚无的心境进行感叹,“迁徙的河水,像一闪即逝的时光/一会儿夹杂着鳄鱼的眼泪,一会儿像神龙的泉/有时端坐在地铁里/有时航行在云的上空/留下一卷卷英名史册/一堆堆有可能复活的死魂灵/还有一排排惊叹号、省略号……”对这首诗的研读,我们不妨来看一下诗人的人生经历。孤岛,本名李泽生,浙江千岛湖人,1985年杭州大学中文系毕业,自愿支边到新疆,在新疆这么多年,诗人经历了无数次的波折。现为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副主席,民盟中央文化艺术研究院理事、中国易学与科学学会理事、中国作家书画院特聘书法家、研究员,《新疆文艺界》杂志常务副主编。《时间,一如迁徙的水》这首诗是诗人于2015年2月27日写的,从1985到2015是三十年的光阴,写这首诗时的诗人,已经是成熟的歌者了,他在诗歌艺术上的成就、在新疆诗歌界的名望等等——这一切物质的东西都没能对诗人形成羁绊,诗人所创造的诗意在时间的河水中俨然超越了河水之界。
佛学之界,不是诗歌之界;诗歌之界,却一定大于佛学之界。穷其原因,不需要太多解释;因为佛学是人们建立在肉体物质欲望之上、去超越物质肉体欲望的一种信仰;诗歌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超越物质之界的精神情感,因此,诗歌更纯粹,她只能是在“无色界”中才能存在的飞翔。这也就是诗歌之界超越一切“界”的原因。
诗人孤岛在《山》一诗中写道,“我是山/却只能在大地上爬行”“雨之皮鞭放牧我/伴着朱庇特老汉的狂嚎/不就是挡住土丘林的视线/不就是不愿让人骑/不就是收藏千秋万代苦难的故事吗/我何罪之有/却要背着十字架下跪”“我开始秃顶却支撑不老的尊严/拥有无数石头/却比石头还孤独/拥有亿万吨泥沙/却比泥沙更贫困”“我是山/尸体有龙的骨架”,这首诗,是诗人对他人生经历坎坷的回顾,更是诗人奋力向上、品格清高昂扬的展示,诗歌语言表达中有悲凉、有豪迈、有奔放,有“我是山/尸体有龙的骨架”的自信与自强的意象。体现了诗人超越、挺拔的精神之界。而这种境界,也将感染读者,从中领悟到生与艰辛、向上的超越之生命情怀。【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