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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后诗歌大展:时培建


  导读:80后不再是代表未来的诗人,而应是当下扛鼎时代最活跃和最重要的写作者,虽未真正成为诗歌写作的主角,但我不认为这拨年轻人没有这个实力,这与他们散淡的写作态度有关,与时代的加速度影响了他们的专注度有关。就目前那些闪耀在诗坛的80后诗人来说,不论是思维还是理念都已经完超他们的前辈,只是他们还缺乏集体地走上前台。为此要感谢中诗网的眼光和责任心,将这些有实力的诗人集中推出来,感谢本栏目主持人青年诗人马文秀,我想这些80后诗人肯定像捆在一起的炸药一样,让诗坛地震一下。(李犁)

【作者简介】
时培建,1987年2月生,山东省作协会员,滨州市作协第一副秘书长兼诗歌创作委员会副主任,《渤海》责任编辑。作品见《中国作家》《星星》《山东文学》《牡丹》《诗歌月刊》《百家评论》《草堂》《鹿鸣》《绿风》及多种年度选本、全国统编教材等。曾获杜甫诗歌奖、万松浦文学新人奖等,参加山东文学首届齐鲁诗会,系山东省文学院第二十届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团中央中国作协首期青年网络作家高研班学员。
 
 
【诗评】
时培建具备一个优秀诗人的素质,激情充沛,想象力丰富,驾驭文字的能力很强。他在滨州属“寄居”,一个异乡人,对故乡、黑夜,有他独到的思考。这个从乡村走出来的诗人,对乡村生活有着深切体验,又善于从古典和现代诗歌中寻找契合,从而使自己的表达更加深邃、厚重和坚实。他情感真挚、朴素,语言庞杂中偶露陡峭,努力将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困惑和思考、疼痛与欢欣向我们真实袒露。这种真实,是作者的真实,是诗本身的真实,很难得。
——李登建(系中国当代散文家,一级作家,滨州市作协主席)
 
 
 
时培建的诗
 
《指认时光》
小城的寂静,更适合我的孤独
起风了,天气提前套用了冬的格式
偌大的黑凌乱不堪,约等于
我对时间的思考。这么快
冷,又在温和的灯光里,复活
 
一个空酒瓶装不下的夜
流亡我的诗里,叮叮当当的响动
和着九点的钟声,敲击着骨头
隐隐的疼,变得韵律清晰
 
平原苍茫,心也苍茫
形式主义的赞美终究被线装成册
很难说出一条大河的血型
就让她陪我安睡,撩去来路不明的颤栗
哪怕只是,瞬间的、暂时的、陌生的
 
 
《冷血书》
夜下,人间正在远离我
远离枯草,远离眼泪和肮脏
肮脏的视野,肮脏的疼痛
 
三十年了,月光才停下来
大河也停下来,多么渴望心跳也骤停
听我哭泣,有泪的人令人羡慕
 
只有黑夜能让眼泪颤栗
还孤独一个清白之身,那月光
总能无意闯入黑涩的甬道
寒与冷之间的时光里,趴着枯朽的风
 
终于,骨骼和心跳开始变形
熟悉的疼正以时代的速度挤进身体
冰凉的身体和僵硬的身体
 
空中,飞过一只迷路的倦鸟
我一口饮下这萧条的夜,像活人一样
独自错过花期,忍住不爱的日子
 
 
《九月》
几枚小小的落叶,将又一个秋天
硬塞给我。天空,墙角,黄昏,夜幕
我有我的辽阔,怎会把你拒绝
用一座花园来盛装自己。老绿,暗黄
日子在一层层浅光里,加深着颜色
 
倦鸟挟着疲惫的天,穿行而过
没有誓言,推脱不掉的重量压在心头
 
九月,让词语在泥土里安家
或荒野,或桃源,或青冢,或心尖
偶尔的凉,像闪电一样瞬间熄灭
让我兴奋的,已不再是失眠的枯枝
 
恰如此刻,我的墨水不再寂寞
笔尖绽放出你含蓄的辞藻,不必担心
秋风带走的一切,只是深埋或暗藏罢了
于地下,于诗里,等待下个春天
一个个新鲜的汉字重新复活
 
 
《致立秋:化身一枚落叶》
雨还在继续,蝉声透析出从未有过的
悲凉,天也是,空得只剩下湛蓝
云也是,从眼前慢慢释然
 
江山如此辽阔,以至于,我不敢
轻易践踏脚下的土地,不敢蔑视伟大的
尘埃,生怕惊动下一个命运的轮回
幻想着化身一枚落叶,赤裸着身子,亲吻
大地的根部,幸福的喘息声
簇拥成一股暖流,由远及近地袭来
 
两个季节悄然死去,天地岁月泣不成声
唯有等待,等一场
迟来的风吹出经书的响动,用来止疼
 
 
《柿子树》
父亲走后,故乡挪到山上
清明节、父亲节住进土里。思念
留给旷野中的体温,只有坟茔知道
 
坟前的柿树挂满橘灯。皮肤龟裂
眉目沧桑。六十五年,用旧了身体
把苦涩的日子过完,如今熟透了
甜蜜才刚刚开始,却流落荒野
 
“父亲怕黑”。山上的风声很紧
谁也不敢泄露这个天大的秘密。心事
被树杈梳得井井有条,悲伤却凌乱不堪
 
举杯,把眼泪递到嘴边,灌进心里
跪地磕求柿子,不要落下砸疼父亲的身体
不要让故乡的天,荒芜得只剩下空白
 
凉风斥我回家。起身,总是忘却
拍打膝上的尘土和草芥,那么卑微
总能记得,多看几眼高高在上的柿子
昏黄的光照亮父亲家门,那么厚重
 
 
《深夜想起一个人》
夜很浅,远不如白骨埋得深
忽然想起了父亲
单薄的黑暗里波澜四起,语言里
寄生的荒草和风
正在虚构一个巨大的幡幌
 
乌云在胸腔里集结
悲伤,瘦成一道闪电直插脊梁
车轮反复碾压着最后的雷声
 
来啦!终于来啦
一场罕见的雨水,竟然
意外地在眼睛里决堤。我打开灯
温和的光铺满卧室和心房
两个世界不再冰冷
 
 
《黄昏写意》
不敢轻易命名一座废墟
如黑夜,雾霭,或是人心
还有沉默的乌鸦,死去的枯井
 
一条大水继续涨高
已经高过了落日,庙宇和谎言
西山的云彩,燃烧,熔炼出妩媚的花
经年如此,大地无微不至
我斗胆命名其爱人
 
茂盛和荒芜,不足以埋葬一切
向上的肉身可以证明骨头的清白
此刻坟墓已成废墟,晚风养大了疼痛
再长的诗,只有三行埋于地下
所有的能量蓄积在巨大的静默中
 
雪野,霜花,孤狼,誓言
同时沾染了一身浑黄。天近晚
火焰竟那么冷,我这个悲观主义者
时刻准备交出体内的暮色
 
 
《城市街头》
今夜,月光如思念一样饱满
填满人间,为每一条街道注册姓氏
鸣笛呼啸而过,撩起不安的夜景
如枯叶,翻起又飘远
 
岁月微斜,抚摸到秋天的身体
真相大于一条黑狗和一个女人的总和
尖薄的叫声加重夜的静谧
日渐陡峭的年纪,载不动寂寞的光阴
独步,在偌大的镜面上开花结果
 
夜色低廻,暗影裹来荒芜的记忆
温和的灯光顺应了清冷,走着走着
从身体里掏出一条渤海八路
摇晃的标牌没有我要前往的方向
 
于是,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
把过往的风声当作家,和故乡
 
 
《大雪过后》
大雪过后,一切真相大白
隔壁装修的碎屑是被雪掩盖的
前几日被车轮碾死的老鼠,也是
上个月飘零远逝的树叶也是
还有经年无法消解的尘埃,通通都是
 
掩盖,就是不公之于众。但
心里偶尔还会想起,或者响起
就像此刻。雪,簌簌地下
最温暖的冷越来越厚,掩盖太多真相
如青草,狗血,那句钟情的告白
或者,一个即将复活的春天
都在这个词里慢慢退出
 
在雪地里走,有咯吱咯吱的情话
令人肃然起敬,又胆战心惊
 
 
《春夜喜雨》
没有惊雷,比没有诅咒更可怕
是什么物体在发声,还是谁在哭诉
 
青的草、绿的树,在风中起伏
打磨这个出生已久的春夜
 
马路、楼顶、墙头弄湿了身子
黑夜变成发光体,巨大的黑化作慈悲
 
大地狂欢,和风奏出交响
白昼的葱茏已逝,孤独广袤起来
 
今夜,我成了一个涉水之人
任春雨淹没我的脚印,从下往上扎根
 
时光,在我的身体里越陷越深
为了站稳,我必须在风中缩紧骨头
 
 
《风,穿越平原》
一路南下,风正在穿越大地
汽车疾驰在平原上,一切熟悉的事物
加速闪退,我垂头看书
捂着字里行间的乡愁。山坳里的白山羊
把黑涩的身影投进诗里
 
不远的村子飘出烟缕,除此之外
我认不出更亲近的事物,麦田和畦垄
分割着夕阳和原野。村姑,沾一身余晖
躲在树林收集着落叶
 
那秘而不宣的脉络,生出形而上的风
从四面八方涌进车窗,打乱诗行
搅得骨头阵阵的疼。哦,还有半小时
汽车还在加速,似乎只有加速
才能追得上匆忙远去的光阴
 
风,是什么样的风?竟如此绝情
经过高压线,呼呼作响,是在指责
不速之客给村子带来的喧嚣还是尘埃
我伸手去抓,虚无的力正在拔节
 
深秋,风儿抽干了平原的精液
车打了个冷战,我先抱紧了自己
责任编辑: 马文秀
要喝就喝纯贵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