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

50年前驮着我
和村里伙伴们炫技兜风
后来上小学中学 
往返于乡间小路
野草在车轱辘底下疯长
我把金色蒲公英举过头顶
雨天道路泥泞
就把你扛在肩上
冰天雪地
我们搀扶着前行

后来我决定远走他乡
闯一番事业
在一个杨柳依依的日子
我们作别
此去经年，山高水远
风萧萧兮雨蒙蒙
孤身一人踏征程

如今我们久别重逢
正是
春风桃李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灯
正是
五十道年轮著风雨
五十载春秋绘彩虹
遗憾的是
脚下已不是当年的大地
头上已不是从前的天空
欲火燃烧，你呼我喊
红尘滚滚，热浪升腾

我们继续做搭档
在高楼大厦和花间穿行
去海边看大潮起落
去远郊看大地丰收景
让车轱辘
像转经筒那样转起来
转个不停
给众生转来好运
给世界转来安宁

时间紧迫
双脚要用力蹬
一边走一边哼唱
几度夕阳红


 菜园

儿子在郊区给我买套房
有一个能种菜的小院
小区周围是树木和农田
远处是隐隐约约的山

归来很久了
就在这里安度晚年
我是菜园里的“王”
让黄瓜茄子交错生长
让辣椒西红柿争红斗艳
让大葱小葱排成队
让外强中干的丝瓜爬上屋檐
抛头露面

雨天一身泥
晴天一身汗
渴了太阳伞下喝杯茶
累了靠在椅子上抽颗烟
云无心以出岫
鸟倦飞而知还
不是陶渊明的年代
这里不是桃花源

常骑自行车出去消遣
看一片片庄稼长势
听高粱和玉米簌簌交谈
不远处有一片花的海洋
风吹雨打起波澜

没有社会活动和交往
几本易经和史书翻了又翻
银发飘飘，带点仙气
衣衫不整，倒也风度翩翩

小小菜园
盛满了寒暑和日月
盛满了苦乐和酸甜
夕阳正在沉浮
我要赶在天黑之前
遣词造句
再写几首浪漫的诗篇


二胡

当年在部队礼堂
独奏赛马和北京有个金太阳
红帽徽红领章
放飞青春梦想

最早是在学校文艺宣传队
拉不忘阶级苦
拉毛主席的话儿记心上
拉红灯记和智取威虎山
拉我们走在大路上
更多是晚上在家的外屋拉
父亲鼾声如雷
母亲醒来给我把油灯拨亮

二胡驱走少年的烦恼和寂寞
二胡填补文化的饥渴和荒芜
二胡让我在全公社名声鹊起
二胡让我看到了理想和希望

然而人生的路且阻且长
深一脚浅一脚甚是荒唐
撸完锄杆子就扛枪杆子
扛完枪杆子就拿笔杆子
溯流而上
不懂技术上工厂
不懂金融去银行
不懂教育做教师
不懂政治进官场
不得不忙忙碌碌啊
于是
把拉二胡的事彻底遗忘

如今退休有了闲暇
想起二胡还在柜里珍藏
我打算再拉上几次
拉一曲风雨兼程
拉一曲走进新时代
再拉一曲幸福的生活万年长


小流浪猫
 
没辜负我把你收养
夜晚睡进梦幻的“房子”
白天跑累了
回到阳台上搂着阳光
大家都叫你“黄毛”
喜欢小鱼和大虾
也不排斥鱼香味的粮
不时喵喵地围着我转
蹭来蹭去
常常滚出几个花样

最让人羡慕的
是晚饭后陪我遛弯儿
“黄毛，走！”
你颠颠跑在前头
还不时回头张望
让我的步伐踉踉跄跄
你瘦小、老实
像个小受气包
但金色的毛锋划破暮霭
不可阻挡
爬上高高的树梢
俯视花花草草
摇落满树星光

一次遛弯你乱跑
我一棍子打在你脑门上
一定是打懵了
你跑了很远
可是一会儿又回来了
蹲着我的跟前眼泪汪汪
我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于是决意不再束缚你
我曾写过：
要让灵魂自由飞翔……

最后悔的是那次不该出差
回来后你病入膏肓
两只眼睛被粘液糊得死死
看不见世界的模样
我抱起你连生呼唤“黄毛”
你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
一缕微风掠过
我心一片凄凉

去医院打针、输液
都无济于事
几天后把你“安乐”了
埋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一棵梨花树下
落英和厚土覆盖着你
此后
我年年春天到此一游
看老树新枝
看莺飞草长

（写于2022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