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生的劳作
文丨温青
十六岁的稻麦轮作
给贫瘠的土地力所能及的安慰
这肩膀上的疤痕开成花朵
在阳光下闪烁肉体的光辉
此后的三十年,照亮田埂
看清所有庄稼扬花结穗的秘密
还是那双赤脚
在泥土中不断摸索
与所有的根茎,结成生死相依的兄弟
(选自【中诗简牍】2017年11月卷(总第66卷))
延伸阅读——
丨我原谅那些离去的黑发
离开一个诗人的大脑
那些回归尘埃的黑发
是不是还活着
与我相处的日子
是和一块榆木相互咬合
从来没有什么造型
也不能羡慕一片黄叶的飘落
离去之时
正值一个句子奋力摆脱句号
它深深知道
我那些耗尽了黑色的诗篇
在灰白的人间
总想唱出回家的歌谣
丨时光擦亮头发
用四十九年,擦亮头发
以泥土裸露的灰白
催熟一片庄稼
它疯长过黑色的灌木
冬天到了
就要开出满头的雪花
雪花可以擦亮天空
看一个行色灰暗的人
让黑发燃烧
高举头顶的火把
看一个隐身冰雪的人
借助大地,随枯草攀爬
丨凋落的黑发敲打地上雪
黑发蜷曲为软弱的问号
答案是一场小雪
在尘世暴露的一些斑驳
人间一直如此
乌云开花,也是大地的凋落
黑发敲响地上雪
风声,带走一个人
他是一片混入雪花的鹅毛
在裸露的泥土上
为一根失色的黑发摇曳凭吊
丨白发在黑发间隐藏了秘密
一夜之间,它被风霜
打上了白色的秘密
在通透之处
以黑发,作为最后的掩体
发生肉搏的时候
只需剃度和抛弃
秘密,便成了一地灰暗
杂乱、混淆,不可破译
此生已不能分拣
纵横交错的日子
只能在斑秃之上,再度割居
丨卸下沉重的黑
走到半路,你感觉到了双腿
已经学会了崎岖
它们开始相互碰撞
偶尔彼此越轨
向一个未定的远方
表达出弯曲的飘浮与颤栗
那些灌满了悲怆的黑发
像是负重的绳索
拉动汗渍,绷紧斑秃的头皮
根部的沉重,敲打头脑
敲打那些滑入下半生的伤悲
一个从头开始花白的人
就是要卸下沉重的黑
丨谁藏有自己微黄的胎毛
谁用胎毛笔写下名字
那微黄的笔锋里
有着奶声奶气的喊叫
由黄到黑的过程
装满一个家庭所有的空间
和一片土地
无休无止的饥渴
在最初的草木开花之后
每个孩子,都是一枚
水灵灵的浆果
五十年后
初生白发的柔软
多像写下文字的胎毛
温青,1970年出生于息县,退役军人,现居河南省信阳市,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信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信阳学院特聘教授。曾获第一、二、三届何景明文学奖,第二、三届河南省文学奖,第二届杜甫文学奖,第三、六届河南省政府文艺创作优秀成果奖,第五届全军网络文学大赛一等奖,第十二届全军优秀文艺作品奖,华语新诗百年百位最具实力诗人奖等。有作品刊发于《人民文学》《中国作家》《青年文学》《解放军文艺》《诗刊》《星星》等,入选各类选本近百次,著有《指头中的灵魂》《天生雪》《水色》《天堂云》《本命记》等,参加过青海玉树抗震救灾,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第20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河南省文学院首届作家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