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润梅写诗走心,读了她的诗集我感觉到了她对诗歌的虔诚和执拗,写诗是对自我不断瓦解与重组的过程,是与现实的抗争与碰撞。在润梅柔美的文字间,我读到了一颗心从柔软到流泪,破碎到重生。
润梅具有一双诗眼,她能够不动声色地把观察到的事物,通过眼睛引入自己的身体,形成心灵与生命的契合点。这种能力让她的诗写不会陷入貌似深邃的密集意象,更不会被语言操控,变成迷失本性和灵性的写作。
《石头垒起的故乡》是一本从心底流淌出来的诗集,它有真性情,有境界,更有诗歌美学的支撑,是中国气质的书写,起承转合,意境自然。不是消化不良的翻译体,没有貌似深邃浩大的空,没有鸡零狗碎的真,没有一次消费我们圣洁的诗歌,是精心静心打磨的艺术品。不口水,不谜语,不嬉皮士,更没有不洁的文本,垃圾派、下半身,恶俗和低俗。读润梅的诗,我读出了她对诗歌的敬畏之心,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在没有任何功利目的的诗句间修心修行。
故乡与亲情,眼前与远方是诗歌的永恒主题,它不会过时不会消亡。有位诗人说,诗歌的当代性就是书写死亡,绝望与黑暗。写挤压与破碎,写人性的恶与无所适从的挣扎。我不大同意。
人类的确是孤独的,地球上的高等生物已经被毁灭过多次。人类的终极走向一定是悲剧的,更有天灾人祸,瘟疫,核武器以及陨星撞击…当代性一定不局限于焦虑绝望死亡和无法呼吸的黑夜,活在当下的诗人他写出的一定是当下,不会穿越和超越,即便是惯常的,永恒的主题也一定有别于前人后人。生的困惑,死亡的威胁是写作的一个点而非全部,活着必须看到希望,不是只有迷失自我,绝望流浪,人格分裂,死亡档案才是当代人的情感全部,也不是当代诗人的全部担当。诗歌是对灵魂的救赎。写诗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修行,正是向死而生的勇敢,明知明天会死,今天还写着对生命的热爱,这才是有信仰的人,也是诗歌的意义和光明所在。我为什么取名老刀客,老是人生的必然,刀是奋斗和挣扎,客是在大地上行走的过程。人类是孤独的,地球是孤独的,宇宙浩大无边,一切都是虚无和空洞的,人还需要活着吗?死亡和毁灭是肯定的,怎么办?我们世世代代一直书写绝望与死亡,挤压与破碎就是当代性吗?我们一代代自杀下去就是伟大与有风骨吗?向死而生,就是人类的勇气与高尚,也是诗人歌唱与呐喊的命题与初心。我可以写到绝望与死,但是心灵一定不能堕落永恒的黑夜。诗歌就是光线,它来了,我心愉悦。地狱之门,恶之花,存在而逼近,抬头我还是看到了一角蓝天。它在,我就不能放下祈祷的双手。汉民族所以能生生不息,就是怀抱光明向死而生,诗歌不仅仅要揭示黑暗与沟壑,更应该指向黎明与鸟鸣。
润梅把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心深深埋在诗句中,今天唤醒我眼睛里的泪水,不作无效的铺排,直奔主题,迅速占领诗歌的至高点,且不走寻常路,万物都被她的笔所主宰,有时是隐忍的,欲说还休,有时单刀直入,像沉默不语但一刀两断的江湖刀客。
诗人把自己降低到野花,溪流,尘埃和羊群里,不断转换身份。通过对一个个物象的不断挖掘,直到找到诗歌的内核。润梅的心是玻璃做的,她的诗透明而美好,有情有趣,不喧嚣、不张扬,像安静的麦穗在阳光下生长。我喜欢她诗歌中的乡村道德,那是对疯狂物欲主义的朴素回归,她坚守乡村的诗意美好与古典的情怀,不曾背离自己的初心,传承而不保守、寻根而不滞后,没有过多的鞭挞质疑和诅咒,只有善良的接纳,热爱而宽容,都市的物欲、茫然和颓废还没有浸染她的灵魂,她的坚守坚持难能而可贵。
然而她的心在滴血,眼角含着热泪,她是痛的,只能口服诗歌的海洛因止疼,有不安与绝望,但生而为人,她在诗歌里念经与呼吸,纯洁而谦卑的土地的女儿,她找到了真善美的诗歌源头,那是诗歌的根脉与灵魂。
我希望润梅在坚守的同时大胆突围,冲击已有的禁锢,打破创作的瓶颈,向陌生的沙漠深处大胆进发,作出更加高难度的腾跃,有了人性关怀,美学支撑之后,进一步拓展诗歌的哲思与禅意,加大史学厚度,思考的深度,让诗歌的翅膀从布谷鸟,花喜鹊一跃成为老鹰,秃鹫,一飞冲天,在雷雨与闪电中穿插,唤醒沉睡的十万大山。
2021/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