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中的平原

我把天圆地方变成浩渺的苇荡，绿色的麦浪
平原中的平原，影子与绘画的碰撞
翩翩如蝴蝶，黑、黄、白色为基调
饰有红、蓝、绿、黄的斑纹
当我看到这逼来的目光
人与兽会不由己地，继续悲掉
大叶杨是这里的高度
天地连成一片，看不到尽头
我在麦地里打药
我在苇地里薅草
为了摆脱喇叭花的蓝，绯红，桃红，紫
或斑愉混合色
我开始唱吕剧，吼京戏，叹气
戏园子空无一人
村庄像豆腐块
朵朵云彩一扯都是白
我的心显得更加辽阔
生长，繁衍，换天气
平原中的平原，一代一代就是着这么过来的
这个四月，每一寸土壤有人奔赴
每一寸情感掷地有声
也只有我还记得
这些土壤的壤性，种啥长啥


四月

春天比冬天漫长，
四月只是四月，
我甚至跟不上乡村的脚步。

阳光蹲在肩头，
用眼角的余光瞟我。
一阵风，
没有了悲伤的力气。
来自流年背后无尽的回响，
也许在天空阴沉沉的午后。
花开瞬间，
让我不得不用尽力气深呼吸。

墨黑色的穹庐，
烧成了红色，
如巨大的网罩在她的头顶上。
惊散了的鱼群，
在水中起伏，
水鸟也一样，
陷在书上的文字，
如手语，
我的影子也像风一样活跃着。
另一些人赶来，
她在虚构一个故事，
那很重要的寂静，
我听到许多花开的叫声，
四月是人类扔在四季，
最原始的一只蝴蝶。


村庄

村头，有村碑，
村中，有炊烟。
儿女们如鸟
飞得老远，
那是一种逃离。

我回老家很少见到熟识的人了。

正午的阳光
从村头移至村中，
夜晚如水的月光洒满胡同。
犬吠，猫喵，鸡鸣，
树上的鸟叫，
这些都属于院子里的声音。
它们都和我们
一起数着日子。

村头的老槐树，
遥望着，
那是一种牵挂。
村碑依旧，
树影散落下来，
老宅的院门，老娘
怎么关，
也关不住，
她像是故意的。

炊烟少了，
但仍有炊烟升起村庄的温暖。


逃离之心

有水草，水流进来
湖水变成青绿色，一撮泥土沿着岸边移动
羊吃着草
用羊角抵挡夕阳。黄灿灿的油菜花
有增无减
绿树和碧水之间，被蝴蝶招惹的笑出声来
会城遗址，苏东坡赋诗
冰山遗址，鲁连陂蹈海
箔场沟，它是“楚汉相争”的鸿沟
我无法想象
你是怎样像刽子手切断鸭子的喉管
又是怎样
一根一根拔光它的毛的
偶见湖坡灯火，这是诱蟹上岸捕捉法
为什么要一网打尽呢
刚做骨朵的荷灯
含苞待放的荷灯
莲瓣张开的荷灯
凌波仙子舞长袖的荷灯
搭着黄昏的步子，我看到那么多的逃离


土坯墙中的田螺壳

田螺是为仔死的。
土坯墙中的田螺壳也掩藏不了我们的乡愁。

实际上，我们忘却了很多事情。
那时候，建几间土坯屋是件容易的事。
（虽然受了很多苦，老屋只是普通，算不上老。）

几朵野花，几块青砖，几张蛛网，
不再向外寻找，老屋渐渐剥蚀。
（河底淤泥建造的房子，浑身布满白色的田螺壳。）

河湾搂住寂寞的雾，
屎坷垃蔓死缠着芦苇，我熟悉这一带水面。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必要再写些什么。）

水草上，曾经附着的田螺，
珍藏墙上慢吞吞转动身躯，一张嘴巴在风中张着……


我的河流，只有雨可以牵着奔跑

雨季。鲁北平原。幽幽河谷
有神灵看守。

树木把世界挡在外面。故乡
走出的人，听风的呼吸
弧线，曲线，寄托在一扇门的胸脯上。

你仍会闻到故乡。包括
一些嗙话、几句歇后语，
以及，随便插一棵柳，便有绿意。

风吹过村庄，少了一场雨，
鸟的心离开了。
树梢上，让风驻足。
截取水声，两棵树
亲吻的程度取决于风。
天堂的信仰——一旦萌发
就生长出暖和，爱和小俏皮。

被羊啃过的青草，
一朵朴素的花，
我认为它们是美的。
我避开一场雨做一朵云
岁月再度失血。

这是一条蜿蜒的河流，
我不知河流从哪里来，要去向哪。
我的河流，只有雨可以牵着奔跑
带着孤单的豪迈。
风守护村庄，多像一个巢，
而那些鸟，等待村里子的人喊回去
鸟和村庄习惯了这样的疼痛
也许只有奔跑的河流知道。


想象自己在草原上骑马

草原引诱了马匹
有了马儿的草原才活了起来
进入草原
我骑上马
奔跑在草原上
仿佛一亿四千九百万亩的呼伦贝尔草原是我的
五千三百九十万亩的伊犁草原是我的
一千九百一十万亩的锡林郭勒草原是我的
……

我们轮换着
奔跑在草原上
渴望相遇的风

我累了
就大声呼喊
马跟着一声嘶鸣
马累了
就一声嘶鸣
我跟着大声呼喊

从色块到具象的草原
我和马面对面对视
然后
我牵着马往前走
或者说马牵着我走
一起看涌动的草原把夕阳淹没
风马牛不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