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
 
只不过是一个即将远行
不知归期的人
从山里抓了一把土带走
山就空了
 
           2019.9.23 

 
静物
 
院子中央
有一小堆淤泥
你想在上面
栽上水草
或白荷
突然
那堆淤泥
从地上站起来
站成只黑色大猫
 
           2019.9.23
 
 
死在路旁的那只麻雀
 
死在路旁的那只麻雀
像秋风吹落下的树叶
到了春天，又长回去
 
           2019.9.23
 
 
苹果记事
 
我的爱人
漫步在秋天的苹果园
把自己想象成枝头上
熟透的苹果
并说
“人间有多苦，我就有多甜”
 
              2019.9.23
 
 
天上的事
 
让纷飞的芦花
退回那片一望无际的芦苇
还原成白纸
让秋水为墨
水杉为笔
让神写一写天上的事
 
              2019.9.25
 
 
傍晚
 
山顶的坟墓
是散落在人世的星星
走下天空的阶梯
 
下坡的羊群
是一场晚来的大雪
被牧羊人赶回家
 
河边喝水的
麻雀
牛
人
把自己喝成河
一条河在天上飞
一条河四条腿走路，发出哞哞的叫声
一条河比原本的河还要低
沦为大地的骨血
 
                    2019.9.27 

 
说到
 
你说到蚂蚁，米粒。没说奔波，迁徙，是否折腰
说到苹果，晴朗的秋日。没说上帝，蛇
说到山坡，草籽。没说外出打工的兄弟
说到田野，稻草人。没说照看故乡的老人
说到纷飞的落叶。没说相继离世的亲人
说到落日，无边苦海是它在人世踩出的脚印
 
                     2019.9.27
 
 
错觉
 
将秋月比喻成猛虎，有磨人的牙齿
当纵身飞跃群山的栅栏
月光把白昼熟识的事物送进陌生语境
大路上奔波的，是有关生活和命运的动词
远方，尘世的灯火拿大海毫无办法
只有星星的火种，将大海点燃，蓝色火焰
给人以温暖和安慰，也吞噬无数内心的兵器
此刻，你指给我看
一棵掉光叶片的树落在地上的影子
像装小提琴的匣子，又像横在大地上的棺木
 
                      2019.9.30
 
 
重阳
 
登高，鸟在胸中飞。有画眉、百灵、夜莺……
喉咙里有琴谱。面对远去的小溪追忆
鹰的往事将内心的山脉劈出沟壑
小隐于野的蛇类，惊蛰之后成为闪电
一些在天空，一些在大地深处
人的一生有无数次到达高处（有时落叶，有时下雪）
至少有一次会成为日月的光辉照看人世
 
                        2019.10.7
 
 
院子里
 
院子里有桂花树
鸟儿从里面飞出来，代替它迁徙
从树冠上爬上来的月亮
把它的香味带到很远的地方
院子里有玫瑰，海棠
一到花开的季节，大朵大朵的火焰
把时间和一些心事燃烧成灰烬
院子里来过很多人
有陌生人，亲人
院子就像茶杯，装满一些，又倒掉一些
院子里有雪
像瘸腿的父亲迟迟不肯向天举起的白旗

 　　　　　2019.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