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乌多姆赛
 
我用大汗淋漓的身体
翻译乌多姆赛的天气
 
送给老挝毛竹一百元人民币
大毛竹瞬间生了好多小毛竹
满树满树的挂满微笑的老挝币
 
我用毛巾擦拭阿卡族的童年
就像擦拭海水中的眼睛
离开山寨的车上我看见
山西诗人毕福堂的心是擦不干的大海
 
闭上眼就能走进寺院
睁开眼就有佛光普照
我用凝视
偷走南亚次大陆上所有小花的安详
不留一丝痕迹
就像你从未走进过我的忧伤
还你一个安静的大地
 
说一声感谢
就像乌多姆赛原野上的一株
野百合
轻轻的插在祁人的头上
宁静而辽远
 
苦力羡洲毕福堂
秦进梁蓉赵五四
红栓庭阶祁诗扬
霍盈安然王桂林
国超成茂李毓东
之道成栋韦艺和
沙克草木绿如蓝
还有珂贝和两位叫嫂子的诗行
 
朗读你们的名字
就像抚摸生命的过往
把你们的目光
刻在我的心上
就像老挝北部的橡胶树
一生一世
都有一床流淌的河流
 
从子夜
让橡胶树整队整队的出发
淌牛奶一样的晨雾
沿着十三号公路
去往所有的远方
有一万里的车轮
就有一万里奔跑的诗行
就有一万里美丽的忧伤……
 
 
 
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你的坟墓
 
睁不开眼睛
阳光刺瞎了我的记忆
在你的坟前
我想我是带你回家的兄弟
 
爸妈都已经老去
她们临死前的目光
像一副冰冷的对联
挂在黑漆漆的门前
 
没有横批
门楣上没有木板
那是爸妈一抬头
就能看见你回家的地方
 
我是一个旅人
扛着未知的日子
来到未知的地方
 
静静地把一抔说不出来的难受
摔碎在花岗岩的目光里
 
我懂一切的牺牲
我懂一切的过往
我懂一个十八岁的生命
埋在谁的手里
 
我只是心疼
异国的尘土之下
是我
血浓于水的骨肉
 
不是那个时候
如果是  我会和你们一样
埋在异国他乡
 
回不了家的兄弟
今天匆匆而来的脚步
可否给你带来了
熟稔的乡音
 
无论是否听到
你们都是我
最亲的最亲的兄长
 
一百二十九个英雄
好好的安魂
今天的世界
 
绝不是你们当初的模样
 
2019.04.16于乌多姆赛抗美援挝烈士陵园
 
 
泼水节
 
在老挝有六瓶老啤
是遗落在南亚次大陆的宝石
甘美如琼春风如熏
一如高山流下的溪水浴佛也浴人
 
今天是老挝的大年初一
满街的男孩女孩
今天是她们开花的日子
 
佛的国度律动优美的心情
一朵一朵的微笑
催生相思的蓓蕾
 
走进泼水节
带着一颗湿漉漉的心
我想我咋不是那个开花的少年
 
在山地之国有太多的虔诚与修行
结晶佛子的舍利
色彩斑斓的眼睛
 
这片贫瘠之地开满了玫瑰
所有的苞谷与稻米灌浆了
感恩与满足
由此我想到诗人之道
告诉我的
你炫耀你的房子
你就住在贫穷里
你炫耀你的财富
你就是炫耀你的贫穷
 
我来了
也终将回去
 
泼水节
你泼给我的冷水
让我醒来
 
 
我是一棵流奶的树
 
站在老挝北部的山间
我用全部的柔情
想念一个家在中国的男人
 
他的背影
模糊了正午的太阳
 
他给我
他的名字
轻轻的把我揽在怀里
 
此后
每一个清晨
每一个黄昏
都是我刮风下雨般的等候
 
然而我是一棵树
无法行走
伤痕累累是我的宿命
 
站在老挝的山岗上
吃风吃雨吃霧岚
我是一棵流奶的树
我的眼泪比奶白
我的泪水是我全部的温柔
 
我的思念
注定是一辈子
永远无法愈合的
伤口
 
 
孩子，给你一颗糖沾沾太阳
 
走了那么远的山路
只为看一眼大山深处的神秘
阿卡族是老挝最原始的山寨
那是刀耕火种的社会那里的女人
裸露乳房
风吹日晒的颜色喂养岩石的眼睛
 
土屋里的新娘和烟熏火燎的过堂
白炽灯上的电线连着苍白无力的远方
连着坑坑洼洼的时间
被大巴颠碎了的现代
 
太阳下我看见我的童年
背着弟弟 脏兮兮的小脚
在尘土地里奔跑
 
我走回了我的村庄
我走回了我的学校
蹲在地上我和那里的孩子
一起长高
 
还是不说泪水吧
说了我会一碗一碗的干掉
这里的泪水很蓝
这里的天空很咸
 
在乌多姆赛
我是一个只身打马的旅人
阿卡族孩子的眼睛
是我带不走的童年
 
留下一把糖
给山寨里的孩子
 
吃的时候
沾沾太阳
 
 
我把老挝丢了
 
也许是失落的时间有点长
走过磨憨口岸心就亮了
 
留一株含羞草
在乌多姆赛的山中
我的手指是我含羞的理由
 
老挝是一次贫瘠的行走
有一点忧伤很干净
有一点干净很忧伤
 
不用解释的是树木花草阳光
没有修饰的诗歌是自然的手指
 
望三亚的云
我想我的归程
 
刚走出闷热的山地
又进入燃烧的大海
 
交了二十元买路钱
老挝便丢在了山的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