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序诗·彩云南
 
孔雀翩飞的地方
百万头大象奔涌
一条叫澜沧的大江
 
君住大江头
我住大江尾
千百年来
苦辣酸甜
共饮一江水
相同的情感
友谊的土地山水相依
那是中老人民的梦想
 
001·友谊门
 
蓝色大江里的波涛
石头里的金属
森林里的空气
月亮刚迈开脚步
左边是中国
右边是老挝
 
大地上生息的子民
我们有头顶上
明亮的星星
风抱着云在跑
一会在澜沧江的前面
一会在澜沧江的后面
跨过这道门是我
跨过这道门也是你
 
002·江河水
 
从前是这条江
现在是这条江
江叫澜沧江
河叫澜沧河
水叫澜沧水
 
江底睡着先祖的影子
江里飘着先祖的名字
在亚洲的版图上
一条大江叫湄公河
我大声说出这条江的名字时
世界的江河水
全是中国人心里感动的眼泪
 
003·老挝史
 
《汉书》上说
东周至汉朝的漫长时光
我们的祖先是那样的友好
老挝森林里的美丽雉鸡
是周王朝的喜爱之物
 
无论唐代还是后来
中部及北部的堂明国或道明国
无论是高棉人的陆真腊或文单国
真腊国或孟高棉文化
吴哥王朝或庸那伽国
佬族与泰人都是心手相牵的兄弟
 
十三世纪的老抓老丫挝
潦查的老族小国
历史的洪流滚滚
那是公元1353年建立的澜沧王国
老挝历史的鼎盛时期
叫一声“澜沧”
丛林里的“百万大象”
建国者法昂
伟大的琅勃拉邦
有一片山水深深地爱着你
我的明朝曾亲切地称你南掌
今天我们携手朝同一条道路前进
相同的信念像澜沧江一样流淌
 
004·签名薄
 
一大早，在摆满红木家具的大堂
我抱着季羡林的《此时·此地·此心》
让中国诗歌万里的诗人签名
淡黄色的扉页，无限的空间
足够我们用心去想象
我让他们写下心里的
一行诗歌或一幅书画
让乌多姆赛来素描我
让竹子在山上彩色起来
让老挝在我的记忆里
留下一段镜像。仿佛野牡丹
在安乐村的山上自由地开放
　
005·中老友谊辞
 
因为一条大江
我们情深似海
因为土地与土地相连
因为高山与高山牵手
我们世世代代续写着八个字
友好邻国，亲如兄弟
请看，乌多姆赛的土地上
中国革命烈士永垂不朽纪念碑
至今矗立在老挝大地
援老抗美，两国人民
共同见证这一段历史
这不是一衣带水的天地与共
这是心手相牵的兄弟情谊
一条大江构建的命运共同体
今天我和我的祖国同胞
一同踏进这片神秘的土地
一同体验老挝人民盛大的节日
异国他乡的宋干节
也像我祖国的泼水节
水的激情像火把一样热烈
 
老挝，你北部的美丽
将成为中国艺术家心里的诗笔下的画
乌多姆赛，我爱你的原生态
更爱你人民的真挚和热情
阿卡族，我多想就此停留
和你们朝夕相处互换友谊
但我不需要
原生态部落的世界之最
我只想在南甲森林公园找到
徒步穿越热带原始森林的乐趣
 
克木人，我想和你对饮
那一杯最古老的
原始部落的情感
喝一口，吼吼吼
再点燃篝火
进入舞蹈的海洋
 
乌多姆赛，乌多姆赛
你把神秘赠给我
我把诗歌还给你
 
006·拐弯过河的地方
 
吊桥是有意让我们踏着河流过去的
谁都知道，河里的一条鱼
是多么地干净
水在大山深处养育了它们
它们也把生命交给干净的水
 
再过几条河
数也数不清的是大树
谁比谁大，在南甲森林公园
我不敢轻易做出结论
当我扶住一棵树仰天感慨时
才发现更大更高的树
还在前面。更大更响的水
还在远处
 
拐弯过河，我们
看见水浪白色的惊喜
竹林蝴蝶自在的飞舞
而叫瀑布的水
从悬崖上纵身跳下时
那透明的水玻璃
才在生命里写下壮观二字
 
河流是被山扭曲的
这些不知从何处涌出的水
它们大大小小地汇在一起
在密林深处奔流
最后找到了更高的平台
狠狠地摔碎自己
 
007·在大金塔寺遇见之道
 
比他早一点
上了大金塔寺
蝉还未鸣
蜻蜓还未飞舞
 
在慢慢上升的气温中
蝴蝶蜻蜓来到草坪
蝉在树上开始疯狂
 
之道说，小和尚
一个人下棋
用的是树棍子
 
他去听了一场诵经
我听录完一场蝉鸣
准备带回去
让女儿听听
老挝乌多姆赛
这外国蝉的金嗓音
（2019/04/17，11:19）
 
008·在澜沧江边听水
 
正午打开窗，一江水
在眼底缓缓流淌
我侧耳细听
还是没有听见一杯涛声
但见花筒裙在街上来往
 
红气球，红帐篷
水仙花白，风凰花黄
大江静静流过，远去
无声时的决裂
暗流涌动的心
 
009·我在傍晚走出国门
 
等待一辆老挝牌照的大巴安检
一大清早，在磨憨口岸
我和我的中国兄弟姐妹们
在无序等待
 
驶出国门的一辆外国车有多重要
一辆接一辆的车在中国走走停停
那么多人要到国外过欢度新年
中国口岸，那么多排队的车和人
 
足足一个下午的时间
我们在等，等待驶过
口岸的老挝大巴
等待异国土地上
那一双又一双企盼的眼睛
终于在傍晚时踏上他乡的土地
终于等到中国口岸执检者放行
 
010·眼里的风景
 
与我一闪而过的是树
是山毛竹与橡胶林
还有众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
或左或右，这些长在路边的风景
它们有多幸运，大小高低
那怕稍纵即逝
总被我们看见
 
远处，高山上是树
眼底幻像的大鸟
一片一片的森林
仿佛中老两国的人民
手牵手站在一起
其他皆忽略不计
 
011·桃村：找老乡
 
来到桃村烈士陵园
在当顶的太阳下
我献上一束白花
 
七排石墓七列军人
他们在老挝的土地上
英勇长眠
洒下热血浇铸这里的山水
这里的人民和土地
于是接纳了他们
 
每一座墓碑都是空白
像一张张陌生的脸
上面没刻写一个人的姓名
（老挝人民正在建设）
纪念碑下，一堆白花
是我和你们献上的
洁白的花开在太阳下
我们用躹躬默哀的方式
寻找中国老乡，共同
呼唤他们的名字
 
012·安乐村记
 
几十里路，不远
穿越灰雾，绿树还在
山由近及远
天空下的水墨
把老挝勐拉县安乐村
画在山的尽头
 
这里的人们用木头造房
用小姐姐背小妹妹
三个小女孩站在一起
一个高一个一点点
大姐背着小妹
二姐跟在后边
在山坡的草地上
和另外一群同样的孩子玩
 
他们看着远山
听小鸟唱歌
看白云飘来头顶
他们小小的心中
梦见花开，山果红透
门前的栗树下跑过一只野兔
被父亲的网网住
被妈妈的火烤熟
奶奶在院子里织布
闻到肉的清香
 
安乐村，我把
阿卡族藏在心中
藏住他们的简洁
藏住他们的单纯
藏住他们用目光
递过来的微笑
 
013·我只需要一秒秒
 
把小世界放大
小也就成了无限
 
穿过那么多的森林
我只需要一秒秒的时间
在一片绿叶上午睡
枕着阳光梦见
我只需要一秒秒
 
一秒秒，让手机失联
让心掠过每一片树叶
让思绪信马由疆地跑
让心海阔天空地跳跃
一秒秒，我无牵无挂地
在乌多姆赛的森林中
把自己放大成无限
 
014·多嘴一句
 
在老挝遇见沙克
这个网络红的新归来诗人
他是那么的旧
 
云南，写诗的人
除了于坚雷平阳海男
他谁都不认识
多么孤单的人，沙克
他还认识一个叫陈烟枪的同性恋者
（这个称号是陈诗人命名的）
 
在云南，如果没有我们
沙克认识的人是多么的孤独
正如呆在家里，没一个人和他说话
他就是孤家寡人
像乌多姆赛南甲的一棵树
藏在众多的森林中
一心一意地想高过山顶
没有一只鸟在树上唱歌
 
多嘴一句，我就是乌鸦
沙克头痛得要死，铲我
他渴望更远的高山
 
015·从中国到老挝
 
从家门到国门
几百里路
我只是跨出了小小的一步
 
天空在上
大地分成两边
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都有一颗同样的诗心
 
每一次相遇都是第一次
每一次相逢
也许都是最后一次相逢
 
老挝乌多姆赛，请相信
我会忘却你的错
我会记住你的好
 
016·大姆指
 
在老挝北部
去乌多姆赛大金塔寺的路上
我遇到一群孩子
 
我主动为他们拍合影时
他们的眼睛全部向我微笑
我伸出大姆指
他们也向我伸出大姆指
 
不同国度的大姆指
在相遇时说着同一种语言
 
017·饥饿感
 
离开安乐村，途中
感觉饥饿
伸手去摸跨包
才发现我自带的豆腐干
给了几个在路边的孩子
 
在安乐村
给孩子饼干糖和笔的
除了我，还有一群诗人
中国诗歌万里行的人们
用自已捐赠的零钱
去老挝勐拉县看孩子
 
山坡上，有人拍照
有人给孩子塞东西
有人再次掏出零钱
给那些看上去就心疼的孩子
 
离开安乐村
我带走一杯村长家的水
喝了一口，回味甜淡
安乐村，有点从前的故事
有点遥远的童年
 
018·旅途中的惊喜
 
走走停停
一会是阳光
一会是乌云
 
山全不管这些
树也无语无言
 
见风花开
见人微笑
每一棵树都堪比亲人
 
牛在荒田里吃草
白鸟在上空飞翔
路边的人等待多时
他们泼来喜悦的水
四月新年，老挝
送来一路的惊喜
送来一路的单纯
 
019·黑伤疤
 
在乌多姆赛的土地上
我看见一块块火烧地
在绿树丛中
它们像极了黑色的伤疤
 
听谷成栋说
这些野火纯属人为
因为这里的杂种树木
极为适宜生长
当地人只能放火烧山
等灭绝了芜繁之物
再种下庄稼或香蕉
以此来讨要生存的口粮
 
这些火烧的土地
适宜种植粮食作物
也利于杂种树木生长
也就是说
这里的黑伤疤是
极其容易康复的
就是你怎样燃烧
留下再大的伤疤
也会再次绽放春光
 
020·泼水节写意
 
水水水
不管哪条大街
不管贫富贵贱
你来，我就决不
放过你
 
一瓢净水
让你防不胜防
但永远是净水
正如我善良的骂
终是心怀好意
 
我一生能干的坏事
就这样一件
等你多少年
人来人往中
突然看见你
 
水水水
让我狠狠心
用尽一生的力气
将一瓢净水
出其不意地
泼湿你
 
021·一棵橡树的预意
 
我们一群中国诗人
去老挝采风
不知是谁的主意
在乌多姆赛橡树林
让我们每人去认领一棵树
像对证自己的亲生子
主人将以我们的姓氏
为这棵树命名
 
我认领的是一棵叉形橡树
种下十几年
长了两人多高
就分成两叉生长
这一副插在山坡上的弹弓
要我使多大的力气去射杀
但这棵树叫郁东
是主人多年前种下的名字
而我一相情愿约定这树时
多像我把头插入这片土地
向苍天举起笔直的双脚
 
022·在一条不知名的河边
 
在乌多姆赛一条不知名的河边
我们晚餐，四川的烤酒
一旦到达老挝
就有中国的酒劲
 
一杯说今天相遇
一杯说明天相逢
下次的晚宴订在中秋
杯碰了再碰
叮当的一路豪情
 
两瓶饮尽，老板
再来两瓶
个个气宇轩昂
个个干霄云天
一首诗尚未写出
却在夜色里奔腾
 
餐厅旁，一条河
在静静流淌
像极了天空泼出的散落的句子
 
023·正午的菩提树
 
老挝新年，四月的阳光
照亮菩提树
数不清的人
在树下来往
 
经在诵，鼓乐在奏
怀抱金钵者肃立
一束束花开成金黄
正午的阳光灿烂
多少人在心里埋下祝福
惟有菩提树在静静闪亮
 
024·关于花的献诗
 
太阳下倦意的花朵
藏在绿树丛中的小城
我用一盆又一盆水浇开你
 
身披吉祥绶带的人
他们把各种色彩穿在身上
祝福一年的好运连连
金黄的花朵，绸缎
像的颜色
诵经声跳动着节奏
在勐拉县山上
老挝人抱一捧金色在手里
我持一束金黄在心中
 
025·啤酒的声音
 
新年晚餐
我们在一家川菜馆
夜慕中的星星点点
路边溢出暗黄的灯火
 
麻辣是中国的味道
我们弄出啤酒的声音
一支啤酒“嘭”地炸开
乌多姆赛隐入巨大的寂静
 
异国遥远的新年
我用啤酒祝福你
顺便告诉老挝人民
中国的四月正是美丽的春天
 
026·口岸观花记
 
磨憨口岸在前
大巴停在路边，等
那么多人要去老挝
那么多颗想飞的心
 
停下来也是美丽
绿化带里
一朵朵黄蝉在听
 
绿叶里的花朵
不知谁命名的黄蝉
花间无蕊
一只只小号安安静静
 
黄蝉在左，鸡蛋花在前
更远的是火焰花
大片大片的森林
过磨憨口岸
穿越两国之间的大门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一朵一朵地观花
一行一行地微信
 
027·跨境
 
从西双版纳出境
早晨是榕树槟榔香蕉树
一排一排地站在路边
没有尽头地告别
 
而过了口岸呢，老挝
也是一棵一棵的绿树
在欢迎，永远没有终点
一山一山的热情
一山一山的永远
 
028·澜沧江的早晨
 
走着走着，天亮了
鸟不知站在何处鸣
早起，去澜沧江边
散步，看看晨光里的风景
 
拣石子，江水昨夜退去
青苔里的白色或绿色石头
我握在手心里
 
江边，帐篷里伸出的几颗头
在看着我
凤凰树下梳辫子的人
对着镜子描眉的人
用江水洗脸的人
这些江边动感的画面
 
红太阳正在升起
江水里涌动的红
红太阳就要光芒万丈
江边，人们忙着过节
泼水，相互洗净旧尘
 
西双版纳，这里
正在过年，江边
大红汽球致敬着
一条大江的欢欣
 
029·塔，内心的色彩
 
塔顶的金黄，前世堆积的色彩
一层一层的太阳
山上，众多的眼睛捧着光
山下，那么多的人在来往
 
黑夜里滚过的雷声，撕碎乌云的
闪电。鹰的翅膀
跌出朝霞里深藏的血
暴风雪的冷
跨越千山万水，拈花一笑
尘世间温暖的目光
 
塔在升起，塔在山上
芸芸众生的色相
尘世间的万千光芒
 
030·在菩提树前读图
 
愤怒者，复仇者
怒目朝人群相向的人
右手提着斧头
左手举起刀子的男子
在乌多姆赛大金塔寺的一面墙上
被一个女子拼命地阻挡
 
坐开莲花，树下
女人和小孩满心欢喜
男人轻挚女子的手微笑
又举起竹杆，打落枝头的果
让女人在树下双手接住
 
这里，四月的新年刚过
这里人们造一具木龙
用滑绳推送红色小水桶
为大金塔洗浴，白色绳子的
黄灿灿祝福
一如风暴过后
大海的安静和沉默
（2019.04.13—04.19）
 
作者简介
　　郁东，原名李毓东，彝族，云南省祥云县人，鲁迅文学院12期民族班学员、中诗网签约作家。中国“新新诗”写作倡导者，主张“人与世界、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写作。先后在《滇池》《边疆文学》《人民文学》《诗选刊》《星星诗刊》《诗刊》《海外诗刊》《中国诗歌》《作家报》《中国日报》等刊物发表作品。著有诗集《无业骑手》《片断》《追赶春天的花朵》《郁东的诗》《诗笺》《风在满世界找家》6部，散文集《追忆云南城》1部。2011年获云南省滇西文学首届诗歌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