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丁进兴, 笔名云水间,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诗歌作品曾发表在《草堂》《星星》《诗林》《绿风》《诗潮》《奔流》《天津诗人》《河南诗人》《大河诗刊》等。出版诗集《十万芦花》、散文集《大禹诗韵》。
之一:冷,让我脚趾里的利刃飞出
口若悬河的功夫,被磨刀石记取。掂刀的人看不清面庞;
看不清面庞的人掂刀,已不再口若悬河,坐着像磨刀石。
我退下。让天空更接近白云。
我蹲下。让流星重新发现河流。
我躺下。让令人战栗的寒光闪过。
我始终没有跪下。那薄薄的结冰的膝盖,只镶了单纯的黄金。
厚厚的大道朝天,我对苍天下跪。我不是求它恩惠,而是将我的灵魂搀起来。
山风倒了,我脚趾里的利刃飞出。
天老了一年又一年。我替它伸开眼角的皱纹。写下
流水账。
之二:暖,将捆紧的肉体慢慢松绑
荡漾是血的本性,天空昂首挺姿。我见过刚刚啼哭的瓢虫
突然间撕开笑脸。风扔下拐杖,抛弃痛风的前嫌。
石头不离不弃,赤红的脸庞,演绎风花雪月。
有人犯下大绎土命,固守心中的城墙。守城的太岁开门,
迎来芝麻开花。将军成为文人,暗示天下太平。
读书的日子天高云淡,厚竹简长出浅浅的墨痕
命运的篱笆时窄时宽,修补起的肋骨更耐风寒
我给起伏的城砖补一些气血,让倒春寒远走他乡
有人为了信仰义无反顾,在白的纸上
将捆紧的肉体慢慢松绑
之三:热,愿我守望的人间是正道
夏日,它喜欢用高温为自己黄袍加身。自己做自己的主子,自己做自己的仆人。
这样高调的奢华,是灵魂的一次游离和出走,
让自我缝补的补丁多了几道人间的色彩。
它难得蓄满丰盈的乳汁,让灵魂靠近心灵。
准确地说,孤独让它学会了屈尊,不施粉黛的容颜葆有着原始的古朴和天真。
除了雪,便是雷电。
除了死亡,便是新生。
它习惯了大自然替换交接中自愈的功能。我是局外人
我是它墨守成规的离经叛道者。
我是它的殉道者。我在它抽丝剥茧中一次次的愈合重生。
比着它苍老的胡须,我年轻得数不清岁月的疤痕。
在蒙昧的童年遇见,它已经老得一塌糊涂,又如新生儿般鲜活。
我和它共享同一个血统和气息。我愿敲着编钟入睡,
退回到小篆和甲骨文,并早于一块巨石上的闪电诞生。
我愿它永不腐朽的肉体内藏着语言的甲胄和礼器,我愿我守望的人间是正道。
怀着沧桑的源头。
之四:寒,打开窗扉的木质拐锁
剥掉一层厚茧,灯芯有耀眼的亮。耗尽无数黑夜和黎明
穿透苦寒。寒门点亮结茧的灯,光明爬出来。
洞开生命的光环,在遗忘里打节。
我有一把木质的拐锁,专门为寒冷打开窗扉,
别指望世间有多么好,也别盼它有多么怀。猫头鹰和啄木鸟
有令人恐怖的眼睛和判断力。
智商是可以隐藏的,情商无法伪装。
说这话的时候,大半个中国又在换季。更换不了的,是脾性。
穿名牌衣服和廉价衣服都不是伪装,讨好自己
才能把身体里的黄金打开。
拒绝冰冷的面孔,在用废了的时光里温习善良。
气候反复无常,像拉锯。我有时咬紧牙关,有时咬牙切齿。
不是恨,是表情。这世间我没有仇人,只有恩人。
我喜欢拽着中年的耳朵反复揉搓,因此找到对抗寒冷的捷径。
之五:推,胎记是前世的疤痕
山河运气的声音很难抵达天籁。它有时盘腿而居,像跌坐的老僧。
有时在天际行走,洞开的门扉藏着很深的城府,
我吐纳换气,跌坐如老僧;
我闭目念咒,任灵魂穿行;
我的肉体柔韧成金刚经;
我舔舐风的针尖,宇宙在体内贯通。
风是穿针引线的高手,人身的胎记是前世的疤痕。
我耳廓有一块黑痣,是盲从的后遗症,
得意时有人为我拍响过巴掌,失意时有人鼓过倒掌。
顺风耳不好。最好做聋子
或者哑巴
才会碰触到内心强大的电源。
之六:拿,路亮得似神明之灯
拿来或者拿走,都只是形式上的,
我之外无物,物之外无我,
我是现在的我。拿来多少,就拿走多少。
花有骨,路有神。花骨朵是为春天叫魂,
路上的萤火,是为一个个亡灵叫魂。
文字就是血肉,会哭会笑,能文善武。
写尖了有戈矛之利,弄扁了有秃鹰之功。
左倾或者右斜,易伤神动筋
守住心性,路亮得似神明之灯。
我把昨天的昨天拿给你看。昨天,我们都俗不可耐;
我把明天的明天拿给你看。明天,我们将是一把骨头
一把向大地臣服的骨头。地心的锁只为骨头打开。
之七:接,呼吸是黎明奔跑的豁口
抬高的宇宙,在地心的引力中落地;长高的关节,
在重复的祈祷中诵经;垫高的青春,在生命的挺拔里击掌。
失败的黑洞,在错落的关卡中沉默;停滞的风雪,
在弥漫的夜雾中涂白;惊醒的黎明,在乌鸦的检讨中清醒。
在高台之上,是无尽的高台;在高台之下,是无尽的高台。
在遗忘的边缘,是边缘的遗忘;在力量的核心,是核心的力量。
风雨雷电,是蛇爬行中的抖动。
黑白是非,是夜撕开后发出的呻吟。
接住我的手掌,这里才是闪电发出的颤栗;接住我的呼吸,这里才是黎明奔跑的豁口。
接住我的无限,我用独坐的空旷描述草木;接住我的永恒,我用秒杀的震撼延缓流水。
之八:送,肩膀有大地颤栗般的抖动
流浪的长夜释放出浅浅的泪痕,坚守寂寞的悬崖。
孤注一掷的时候,落魄如秋风里的颂词
大地在稍显恐慌中抖动着不安的肩膀。
没有人能卜筮出一只蝼蚁与落日的关系,在毫无关联的自然界
天空和石头都是冥冥之中的兄弟。
抱紧我空无一物的肩膀,我有大地颤栗般的抖动。我
有流浪长夜里坚守悬崖的秘密。我还有
扫地恐伤蝼蚁命的落日,
我更有一腔流放在外的箜篌曲,
招惹无辜的人流着无奈的泪水。
之九:站,灵魂的天平散落一地
像一汪收了心的湖站在云里。指间捻着麻绳。意念中
天一直在升高,天地在混沌中找不到神仙的踪迹。
神仙们有些在庙里,有些在水里。有些隐在人世,像个诗人。
风声喊得紧的时候,神仙们偶尔抬一下头。
谷雨和秋分共用一道风水,惊蛰和冬至只隔一个冬天,
我和神仙,除了隔着一条路,一座不断走动的庙宇,
就是一首诗的纠缠。我有一手好诗,也有一手坏诗。
有人说我是好人,有人说我是坏人。
这年头,好人也好不到哪去,坏人也坏不到哪去,
大地失去了秤砣,灵魂的天平散落一地。
我就站着,站得顶天立地,站得地心发热,发光
发出暗器。天地灌满了风。
之十:立,在书中造出沟壑纵横
立,是一个人向天发誓。旷野四处漏风
竖起感应的耳朵,时间给它假设一个走动的轮回。
总有一颗星星顺应年轮的轨迹,走在圆里
造世态万象。五谷顺应着自然,像我保存着好奇心。
心中默念田宅数亩,在书中造出沟壑纵横
指南针的腿脚预测江山万里,风博大无边。
我在展开的旗帜上书写誓言,时光迟早会耗尽衷心,
我就用一句从未用过的诺言,深深凿刻进石头里,
等待有心的人,取出来,焚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