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诗人刘剑新作快递。
月光是另一种金属
当月光进入冬夜的峡谷
我看到高高的廊柱闪耀着冷色调
公寓包裹在银色的光线里
不朽的铜管乐器,仿佛墙壁也是透明的
这时的城市是快乐的
人们与月光纠缠,人们相互间纠缠
在一个又一个小隔断间打开自己的书卷,织出自己的网络,折叠彼此的身体
轴线凹凸,月光缱绻
大地沉入一幢幢盒状的居所,针状的高层
在建筑的森林之上
月光是另一种金属
是黑夜的铜管乐队
我拖着疲惫之躯攀附夜空的页岩
踯躅典籍的卷轴
拉紧月亮的胸带
将月光像波浪一样卷起
金属的声音响起
那是生存和欲望的声音
我在大量的碎片的背后反复叮咛
月光啊月光,我不再为你流浪
2019年12月20日
月光与雪花
月光爱上了雪花,谁能将它们诠释得完美
唯雪花与母亲,唯母亲与大地
而世上并无完美的之事
唯前世的情人与雪
唯前世的月光与今生的雪花
光与光的融合使大地洁净得
一无所有
因漂泊得太久,月光与雪花
交织在一起,如果彼此沉默
那就替苍天抒一抒情吧
替那位顶风冒雪的人用自己的体温
温暖一下身子
左手指月,右手握雪
分不清落下的是月光还是雪花
分不清就不分了
凡在大地上飞舞无法落地的
皆我无家可归的灵魂
2019年12月17日
万峰林属于月光
暗河上的居所,那些耸峙的山峰
同样在溶洞之上,而穹庐下的峰林
如我的朋友启明所说;“那些月光下的魅影”
闪光的地方都布满了垂直的网
灵感与善良同样被捕获
当月亮迈着缓慢的脚步走出薄雾的旋梯
水墨图般的山谷嵌入脑洞
五指分开丛林,眼睛塞满了河岸
像孩子们做的加法
绿荫塘的碧水与纳灰河的碧水属于不同水系
一位找牛的老汉由此处进入暗河
葬礼过后,老汉重又出现,乡亲们惊掉了下巴
两岸的种族荡漾着不同的身影
风的无形比河水通透
浮云飘过,鸟鸣在岸上抬起了眼睑
目送朋友们相继离去
2019年11月7日
冬日黎明的旷野
将脸贴在黎明时分的风的尖哨上
会飞的叫声把我遗留在旷野
一对寂寥的寒鸦的身后
旷野多么空洞,人类多么空洞
声音在白色的石头上回荡
冬眠的熊、冬眠的蛇在透明的冰上凝成一滴泪珠
坠落的过程可以经过整整一个漫长的冬季
树枝依然挂在名誉的树上
它一直跟在人类的身后
将手伸进一朵腊梅的妩媚
摇起雪花银铃般的笑声
大地般的幻想并未唤醒鸟儿的梦境
大地般的幻想倒激起了我的渴望与飞翔
雪地上奔跑的羚羊让黎明多出了
几分闪烁的光芒
阳光举步上升,一颗平静的心
一躯平静的无瑕而又完美的裸体
天才的基弗(组诗)
—-安塞姆·基弗(1945年—-)
德国新表现主义画家,有“成长于第三帝国废墟中的画界诗人”之称。
天才的基弗快乐的基弗
愤怒的基弗忧伤的基弗
成长于第三帝国废墟之中的基弗
古城草木深,灌满铅的画布
汪洋恣肆的颜料,斑驳的裂缝
基弗啊基弗,年过古稀的基弗
依然像一块坚硬的滚动的石头
自由粒子的流动,凝成紧凑的团簇
昨天像倒了铅的画布
炮声刚刚停歇
炽热的铅不再由绝望驱使
如果人类一切的毁坏行为都是因为无知和愚昧
那么结果会是什么?
铅流动的方式与血与火流动的方式会有什么不同?
请以圣经为主题,请以北欧神话
和瓦格纳的音乐为主题
为帝国的理想主义者疗伤
为人类天性中的慈悲疗伤
为一切高尚的灵魂疗伤
每个人都站在自己天堂的穹顶之下
让《父亲承诺我的剑》在母亲的
《生命之树》下枯萎吧
让《千朵鲜花盛开》
让万只鸽子重新返回蓝天
铭记过去就意味着《铭记未来》
“在你们的城市上空草将生长”
基弗始终认为铅是液态的元素
它的内部涌动着大海的波涛
用大地塑造象征
并将世间的所有握在手中
2020年元旦
白水满子墓碑
---博格达峰山腰白水满子墓碑前
在山之腰 语言和情感都显得苍白的
空旷之地 十六年一个轮回
十六年从弯曲深邃的冰窖里露出了身子
像从娘胎里又生出了一回
生命的芳龄被折断的时候
博格达峰默不作声
在洁白冰冷的冰雪下
像是经历了千年的炼狱
如今墓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海拔3600米 你注定要被折断
生命无法超越的高度
沿着博格达峰飘渺的曲线 高大挺拔巍峨
而你伫立的地方是那样的纤细柔弱
但无可替代并长出一片芬芳的草地
存在主义
我一直相信阳光是流动的,是有漩涡的
像海水一样流动,像海水一样充满着漩涡
它们是比海水更热的洋流
令世界的颜色一直呈现鲜明状态
而许多人却视而不见
只有天才看得清楚
诸如像存在主义的萨特
乌鸦很多,但喜鹊更多
喜鹊登枝,它们的叫声
往往被人们视为悦耳动听的好话
而乌鸦的叫声往往被人们视为
连篇累牍的坏话
其实所有的事物总有其两面性
萨特的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
他想创造一种炒鸡蛋
期望它能表达存在的虚无
最后他本人也成了一盘炒鸡蛋
人们在里面加了很多料
很难再找到其原味
还有一种最大的缺憾是萨特不曾用过手机
鸟类可以从空中飞进巴黎
那冲着你的眼神是温柔和善的
灰雁家族一路顺利
这与其说是生命的旅途
不如说是对存在主义的信仰
同样的流动与旋涡也存在于月光
如一只猫在月光下嗖的消失
像只精灵,它的存在是瞬间的事
而月光的存在是长久的
月光是天堂里的颜色
猫成了天使的化身
萨特说;面对共同威胁时
人们能否结成“融合集团”
“到巴士底狱去
让自由得到恢复,人性得到复活”
问题是阳光依然是原来的阳光
海水依然是原来的海水
你几乎没有改变什么
幸运的是花之咖啡馆里已经坐满了不同的人
厅堂里飘散着浓郁的黑咖啡的香味
“存在先于本质”
人的出现完全偶然,怀旧的教授
感慨万千
萨特的气息犹在啊,就看你如何
挖掘存在于自身的潜力
2020年元月5日
在深圳市民中心
椭圆形的穹顶,玻璃的波浪
阳光与乌云轮番上演轻歌曼舞
进入迷宫,一组组单词的导引
市民中心或叫市民宫殿
笼罩在大理石上的白色发丝
闪耀着人的光芒
眼睛比一盏盏灯光更亮
腾飞的城市,腾飞的穹顶
在这里,雪花是稀有金属
一个人的暴风雨
轻轻潜入你的手册
向你坐着的扶手飘来
人脸与文本的变换
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
纸片不经意抬眼的那一刻
一个时代的结束
刚好停落在一台电脑上
整个经过无非是一个肃穆的警醒
或者一个新时代的命题
面对5G,面对人脸的背书
注意力短促喘息,一刻也不曾停歇
花的死去,随之是一场花的葬礼
无非是一种闪念,这与暴风雨无关
却与我的诗篇扯上了半毛钱的关系
变化跟不上时代,诗歌不能当饭吃
是时候了,天空敞开了一个口子
大雨倾盆而下
眼睛是我的秘密武器
它能刺穿天空
星星的火光进入夜的模式
市民的宫殿进入关闭模式
穹顶翻转,凝视星宿
市民进入寂寞的盒状塔楼
街道转弯抹角,玻璃幕墙守卫着
静默
有趣的是坦诚的市民还在
其中不乏智慧之人
从闪耀着星空的苍穹往下看
从父亲看到儿子
从儿子看到孙子
从蒸汽机看到发电机
从发电机看到计算机
从计算机看到社交网络,看到人工智能
跳广场舞的大妈
是密集人群的佼佼者
城市的天空被分成了阴阳两半
夜的空虚其实是一个更深邃的蓝
厚重玻璃的背后是街道最深的角落
数字化的队伍摧毁着粗糙的茧
陡峭的城市是人类种族的母亲
而母亲在城市种族的边缘结网
像一支乐队,像合唱团
在新的仪式上一展歌喉
宫殿重又复明,在新的轴线上孤傲地面对阳光的空间
一个金色的,蓝色的,红色的赞颂
但远未抵达自己全盛的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