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光芒自带体系
一匹马得知不是自我
而是一种角色站在这儿
系在断墙上的缰绳知道河流是如何停滞不前的

时间发动汗液的征伐
从棕红色皮毛的等待中挤出虚词
你大可不必当真
眼前必须转移到眼睛后面才能领会更多

但眼前就够了
如同四只蹄子捺在灰色的水泥地上不留痕迹
马蹄铁在空中闪耀
飞燕口衔一枚铁钉追赶小道消息的缝隙

虚词已经耗尽一生
尽管田野上的蒿草和露珠不会赞同
以人为马的城市
缰绳在转手的手腕中

嘘——
带汗珠的阳光步伐一点都不乱
就像刚刚起床的少年
而你只看到襁褓中变老的自己
你，你还没有好好使用过你的身体。

2019/6/17

包扎春色

雾霾不准备会间休息
一个农民闷头耕自家的地
愁眉不展的低空也该用犁刃划开

喜鹊应招战地女护士
沙地换肤的表情很不自在
春色需要包扎
冬眠的虫蚁还没有完全苏醒
就随羽毛飞到了杨树上

幸运的瓢虫不在前8行出现
在小男孩的手心里
偶尔从半圆的壳中开启懵懂的天文台

天使应该看到这一幕
并做一个备忘录
不为陈述火烧火燎的事实
而是记下蒲公英是如何将一只野蜂
骗到床上的

话说，蒲公英做好了午饭
大批伞兵还没有从天上下来
包扎伤口的喜鹊听到树梢的提醒：
“寒冬不会自动离去”。

2019/2/26

工地审判

工地是个疯子
我也是。一个精神病
另一个发神经

场地中央原有一株开花的构树
东南角三棵梧桐
一个是青春期的精神病
三个是结过果的神经病

现在两台挖土机大口大口地吃土
十台卡车进进出出
冒充接地气的观众

一个疯子盼着常识早点离开地球
一个神经病想在黑洞里种薄荷销往另一个宇宙
你说得对，写诗无用，但是不写
怎么能跳出行刑队的行列
并在彗星上着陆？

2019/2/24


白龟湖伴雨散步
——赠张桃洲
  
那个迷狂、细腰、湿蜡法的楚国不是完蛋了吗?
那个杀俘、车裂、商秧的大秦不是短命了吗?
湖面下的小应国还在同其他小国吵架
应声的奖励是一串串水花
鹰只能在地下飞
带着一副博物馆的眼镜架
那些国家的发明者善于打磨水质的清浊
屁股朝天一瓶酒很快就献出了私心
平静是假的
水面是不假的
任何庞然大物都不需要倒计时的影子
只有下意识翻转正反两面的柳叶
小白鹭，小白鹭
打着两把白伞，雨花留学毕业后
巴克斯特离汉语中的新西兰还会远吗?

2019/9/16


鹿邑，老子故里

一出生他就是两个人
3倍的努力
一步到位的衰老让万物没一点脾气
你说，你做不到
干吗要做呢
要做就像涡河那样随意来去

我从远处来
抄了高速的近道，即使在这首诗里
誊写一遍豫东的小麦
我还是不知道有谁知道
饱满的真实含义

粉碎的颗粒带来新能量
因为智慧园和幼稚园都栽种
同一种形式
铁柱开出鞭花
在旧衫比新衣还时髦的发布会上
驱赶群山集体缺席

他一出生就是万物和三个待命的人
一个活着死去
一个死去活来
失踪者留下五千言作为失踪的证词。

2019/5/29


颍河边的马鞭草

暴风雨不来了
乌云在家中梳头
颍河的镜子里传来许由的视频
巢父拿着充电器去往上游

柿果还挂在树上
预订了四个月后的飞鸟聚餐
许由的耳麦落下来
听见手表的指针正往回调

河水翻白浪，麦田起高楼
造湖的任务指定由挖掘机来完成
菜粉蝶不掩饰它的低级嗜好
几个斑点就是单位开出的证明

明天，枯木将跑步去操场训练
巢父将赶着牛羊参加真人秀
打个赌吧，马鞭草。

2019/5/27


牛皋祠后的衣冠冢和桃花

桃花中有厮杀，
牛皋的衣冠听见了，
牛皋在被撤回的路上，
他的衣冠提前在家乡等他，
是怎样的可能变成了不可能？
这是岳飞走过的路，他在重复，
柳岸花明，眼前的飞鸟一团漆黑。

衣冠冢旁有株高挑的桃树，
你说这是牛皋出征前的试衣镜，
春风阔大，桃花骨折的手腕不许说朝廷和隐痛。

2019/3/26


马鞍垛下的帝王游戏


话说，刘秀跑到这儿，意义已经快被穷尽
满山都是王莽的语境
尽头就在眼前

刘秀如果就此认输
做一位诗人隐居起来
花岗岩一定比顽固的脑壳还要开心

王莽知道，他永远都撵不上刘秀
不是说刘秀有多聪明
而是替身和潜伏的关系

民间传说的价值
在于不断重复这一狼狈的时刻
为大自然化装，方便野兽与人类翻脸。

2019/6/13


下雪有愧

拒绝一切辩证法
雪不是雨
地心对它的吸引没那么强烈
这并不能说明雪不愿意下
而是不瞄准目标
平均主义也是它所反对的
但你得到的不少
还有啥可埋怨的

它是杰出的掩埋者
一丝不苟的小丑
临床医生
搬运重物的人
雪守着诗歌的入口
不读诗的人不允许入内
下雪有愧
真正的天才不降落在划定的范围内
倘若雪不去做出格的事
街道上沉重的步履
不足以将平安带回家。

2019/2/20

太昊陵，悼古柏

说这些千年的古柏死于信奉和虔诚，我不信
说它们活够了，也很牵强
说它们不怕死，那要站在伏羲的视角
就在五六十年的光景中
它们死于香火极盛的无知
死于人们无望、无休止的需求
我不会因它们的死而怨恨焚香、叩头的人
他们也是在火烧火燎中僵硬地站立，屈下身子
他们倒下时还没古柏这样醒目
他们的悲苦因持续得太久而毫无知觉
针扎对他们没用
掩没，也许是自我设制的最后一步
他们无路可寻，只好走烟道
我本想批评他们，现在却是同情和辩护
作为人的最后一点祈求
从物的角度出发
这些可怜、非分、妄想的人
没有进化好，反而还退步的现代人
比不了他们的祖先
进步论更是滑稽的笑谈
香火切断了上天的路径，其实
也不关香火什么事
而是各种不信任，不值得信
一信就发疯的无度
却让人必须相信的荒谬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大笔的香火钱
而是无处发泄的山丘一般的恨
要有一个焚化的场所
因此古柏的死死于半个多世纪的奇观。

2019/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