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种诗人,一生犹如怀揣着真理护照,似乎有神性附体,根本不在乎什么尘世的认同,只求在自己想象的大道一路畅通而行。这是种从不会为平庸让步的诗人,最终也是位内涵的主人和能赋予所有伤痛都有所改变的悲剧英雄。在他们的作品里,从无简单层次的东西存在,因为许多时代肤浅的速度与激情,包括所谓的某些力量,根本算不上什么梦想。梦想实质是属于那种未来希望的全息投影。就为这,为了获取一种相对的全部意义,为了一种庞大的理想构型,这种诗人从此有了自己的幸福计划。这计划第一步便是,永远绝无谎言地问候未来;其次他们需不断安慰和鼓励自己,要在时光逐日褪去芬芳仍未到来之际,始终还要对那些挫折的故事,坚持独自交流及同内心的语言秩序说话,就像荷马在浩瀚浪卷的大海,一直于汹涌的涛中,时时还在记着一种领悟与唤醒。
这必然首先是种智性的出发。
在胸怀与修养的围绕下,弃之自由的困窘,想起一些人类永恒的宿命,比如对抗与屈服,比如庄严中总是蕴含着的悲痛,这样的诗人自是终生再也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琐碎无聊之作。他要置身阴影中永远选择做一名缪斯的代言人,以信念的强韧不顾荣誉和待遇,从此绝不消沉地将去直抵本质,为诞生歌唱,同时也更为死亡深思。
他还必须是思想、境界、以及价值观的重新探路者。这种跨越了现实与历史的与将来的对话者,就如一位在无人世界独处幽隐房间的炼金术师,他用自己的冷峭和真诚,一直在主导着一种幻想进程。他不是匠心范式的发明家,而仅仅就是名能使心灵净化的大师。所有对时空的表达,很快就将提炼成语言的风景。而收获也不是为了什么交换,他似乎永远不会精疲力尽的去做许多关于认识的整合,即通俗的说法在创作上精益求精的体现。其实他这般辛劳,都是不胜伤感地为了使更多的人,都能有时间抬头望下开阔的天空。生活有许多问题和希望的惆怅,但人类的情感不能就此退缩,所有对事物的认识更不能就此退缩,只要大家愿意展望胜利,光明境地就会纵横无碍,幻想一样也是各自最好的风景。
许多年来就有这样的诗人,终生在跨越时代,以一种忧郁气质全然抛开奇想游戏和碎片写作,忘却所有疯狂句子的浮华与兴奋,只愿投身于那些昏聩时刻更多光明的联想。为了造就同样更多的自由和美妙绝伦精神的重心,他一直于一些不朽的距离间,用自己的灵魂脉动,跟所有的经历与感想、时间的磨损与消融,进行着一场又一场不遗余力的深度之战。创造的追问总在无穷循环着,怀疑和批判在漫无终止的旅途,以一种誓必要创作出不可替代作品的雄心,时常让他成了自己绝望的祭品,也愈发使他于众多的曲折前行中,用柔韧灵活更加照亮了自己,进而使自己也成了一名自信与冷静的思想先驱者。
在他看来,今天许多无谓的创造都可以陆续结束了。文学面对的,永远不是耳鬓厮磨的催眠,一种人性的信息传递给当代的,仍然应当是爱的价值还会有什么改变和变化,所有荒谬是否都找到了不再令人好奇或震惊的证据;世界最终能逃避不被怎样的结局吞噬,何种我们竭力期待的未来,又算是种能够真正呈现蓬勃生命的活力美学?!除了继续揭示过往的一切不幸和苦难,这种常有不安相伴的即便是有精神内化的诗人,他也不得不时常要放大使命与责任, 写出不是眼睛选择的东西而是内心看到的所有事物,因为惟有这般让无声的热力和热情不断上升,穿透力经久不衰地高扬起一种精神品质,未来之门或许才会为一种健康的高度回声,由此彻底敞开。
或许,这便是一种可以充分驾驭和谐足以能让动荡也能自豪的悲歌的光芒。一切真正优秀的诗人,实际上他们都属于遥远的作者。正是由于现实与时代的忽略甚而排斥,他们在自己不断深刻回响的推进中,这才终于在自己的那些神圣命题里,得以无可拒绝的一再快乐地重生。突破表面的公众价值和私人价值,不对所有陈腐主题再作夸饰性的探讨和实验,让一切乏味作品完全丧失市侩作用,诗人要做语言之道很好的表率,首先就得明白和确倍:悲剧是文学最伟大的力量,激情的复调,应当时刻反射在梦想与正义的双向流程上;诗歌永远是股心灵的清泉,它一直涌流向前,仅只是为了能让无数流畅得体的文字的慰藉,好好地展示给世界的矛盾及其时代的阴暗部位!
这是历史需要的不同层面的人文浸透。作为一种有能力把握迫切耐心并还有可能展示出某种神力的诗歌,它必将跨越诸多障碍成规,不再会像保守派那样用惯常的手指触摸事物;它会淋漓尽致地说出生存与呼吸的意义,并将踏过现实一切戏谑之作与病癫之作的喷发,深沉而仁慈地打量完所有的迷狂、畸变与扭曲,并于一种深远之中得以宽恕的辨认之后,就将以最大的感悟艰苦劳作,把眼前分裂中组合出的人类命运的困惑,以自己具有音乐感和色彩感的文字,把这些发人深省的艺术真实,用自己敬畏的浓重效果写出来。这是诗与未来保持着稳健状态的一种透彻而有温度的交谈,作者、读者和听众在此都没有面具。可贵的表现,无疑会在更多生命真正适用的艺术感知上频频相交互相穿透,而所有悲剧作品的高度,就在于一种高尚渠道绝不模糊的打通。荷马一生在寻找这样的梦想和期待着向往意义的降临,伟大诗歌中的这类精彩的启发,即使后世诗人毕生也在这样的漂流,只要人性不受羁绊牵制,一切的可能性,同样也能在不懈前进中完成。
我们是否真的将内心的神性都难以激活?那些自发性的诗人总相信灵感会飘然而至,他们一概求诸于本能的高妙玄虚,就像一个愤怒青年,总以为才华无需任何调节,美妙绝伦就会是种自然诞生的法则。可能一种阶段性的作品进化,通过暗示及激情的作用,是会赢得一些偏离了理性与逻辑认知的追随者,但这样的诗人如果也想与永恒密不可分,甚至还试图想让自己那些不堪卒读的诗作,在某些阴谋的炒作下突然都变成了光辉篇章,这种自欺的逼近,想必最终也会使这些从不愿做隐士的诗人,到头来还会在自己的神话里黯然伤神。
神性遥远吗,它适用凡间诗人需要用苦思冥想,如此苦苦追索那些并不明确的祟高吗?我们太多的诗人,无数已在欲望错觉的沼泽地偏离价值的航线了,他们还将怎样返回一种信念的形象,还将能用如何没有目的的许诺,摆脱所有已然的困惑与悲怆,重新以自己丰富多彩的玄学观念提炼,做到一种清晰意图与作品品质优良的互补构成?!是经验的意义重要还是想象意义的卓越且突出,想来那种身怀神性的诗人,面对情感本质纯洁而贪婪的世人,尤其面对那些与珍贵相去甚远的虚无词语,他确实需要现在以更严肃思考名义,甩开一切纠缠中的游荡,再不能浮光掠影不去继续从事一种神圣主题的变奏了。不朽的诗作是要靠心力和智力共同去完成的,象征意义若是代表不了一种境界,甚至根本也无法影响到灵魂的震颤,仅有苦难层出不穷的推崇,也无对真实的反讽与批判,这种类似于在回忆中的重复创造,抑或缺乏压倒性的成就,只会沉浸在自己并无多少代价的暖风吹拂之中,你能相信这种美好,就已是文学的黄金时代了吗?!
诗歌生命永远是场动荡之旅,无论是光怪陆离的想象的并置,还是像早年惠特曼讴歌的那样:真正的诗人一直在寻找未来的倾听者。所有具有勇气和深谋远虑的人间诗篇,不可避免地都将经受风暴和洪水,那是生命与精神更高层面的一种穿透事物后的忧虑,是对所有包围自己欲望的一种更懂得如果升华的处理。神性内化的诗人,自是善于在矛盾的构结安排上,作出各种智慧而诗性的回应。这种回应的抵达,最终虽有可能会是一种意外荒凉的结局,但一切的想不到,同样也会有种花朵不再开花的另一种意味无穷。语言在空间弥漫,预设的问题可能就快都会进入到你思想的行列。并非沧桑都可超越,但世界总有诗歌的王位,那怕是隐形的丰富与灿烂,真理就不会畏惧里程的艰险与黑暗,自然——神也不会忘了,始终要帮助人类中的诗人,首先于困难的良知梦想上不断前行。
2021.8.28黄昏于广州南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