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研究

吴海斌

无法看见隐身者，成群来到众人周围
死亡的魔咒，把巨大的湖面打碎

无法看见它们手中的小圆镜里
码头边荡漾的江水，和几个省的惊恐搭配

无法看见高速列车上摇晃的玻璃
把行人的鼻尖压扁，又回弹成隆起的阴影

无法看见杀戮者的怜悯之心
探险者惊飞的鸟类，山河有无对它归罪

无法看见空无一人的街衢，孤独的夕阳
把长椅的木条，投下瘦弱的身影

我看见颤动的时针，爬向车站巨型钟表
孤僻虚幻的老人，折下荒野上的桃枝

我看见有人公开济世良方
有人通往新墓地，有人走向旧寺院

轮回的预言中，我没有怀念的空闲时光
没有多余的亲人，用来增添恐慌

没有比口罩还简单的面具
让我也成为患者，成为虚有其名的研究者

我已经从北到南，选好最后时机
用雨中的红梅，聚集起汹涌的一群孩子

2020/1/30

敲钟人

敲钟人藏身于木楼，他的手艺让街道冷清
除夕的竹篾灯笼，只能找到另一只的踪影

秘密的敲钟人，发现了从低到高的声音
他像倒悬的蝙蝠，藏身于洞顶

敲钟人摸到了青铜器时代的饕餮花纹
罗网扑鸟者、狩猎者、献禽于礼者

他们勇猛的技艺，和谄媚的神色
在器物上流淌，或者凝固

敲钟人在寻找白纸的安静
他不同于寻找驶过禁地一车厢喧嚣的人

敲钟人是如此卑微，不被人注意
他虚拟地存在，仿佛唐代码头送客的微尘

他驻留城市，如田野上驻留飞翔的雪粒
他有短小的利刃，在波浪上割掉浪花

敲钟人在飞檐上呼吸，在走壁时呼喊
他把没刷好的油漆，用砂纸擦净

刻镂胎体的人，要把看不见的病菌刻出来
敲钟人在掐着时间，像掐弯发烫的铜丝

身处狭小空间，才能学会一门生存手艺
巢穴里的鸟鸣，从紧张开始到微弱结束

把声波扩散出来，敲钟人的响应没有局限
他在墓碑上，找到了石头的灵魂

敲钟人提着鸟兽草木的神灯
他用油中的光芒，把蔬菜和粮食救出

敲钟人在涎水煮沸的肉尸中发出警告
这些气味在液体的浓度里充斥着危险

敲钟人在灰暗世界中，最先发现火焰
他会让木头发声，琴弦痛哭

瘟疫到来时，敲钟人在木楼出现
他让空城的童子，把街道洒扫干净

瓦当上蛰伏的兽头，喷出火舌
柱础上的白象，伸长弯曲的鼻子

敲钟人闪身而过，控制着稔熟的声音
他在围墙上，等待枯草重新复活

大江的水面上，众仙关紧笼子里的动物
敲钟人的双眼，流下喂养它们孩子的奶水

202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