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的诗 
 
大梁
 
《我不哭，是为春天节约一滴水》
——为一个人的背影而写
 
(一)
 
我现在不哭
是想为这个春天节约一滴水
 
干净的水越来越少
因为水源越来越稀罕
 
(二)
 
阳光照射到冰面上
像两辆车撞在一起
 
(三)
 
我再次打开窗户，让阳光慢慢照射进来
 
角落，也不敢拒绝
 
(四)
 
凌晨，楼下传来犬吠。先是一只，后来是几只
 
被惊醒
我打个喷嚏，跟它们的声音
如出一辙
 
(五)
 
那株吊兰还那么难受
 
几朵小花蕾不知道该开
还是不该开
 
(六)
 
从来没有因为一个旁人的离去
让我这么揪心
 
我内疚
此前，没有把他们的人
当成亲人
 
(七)
 
小区门口值守的人
一一保安，保洁
 
在寒风中
无论从前面瞅，侧面瞅，后面瞅
都像是我爸，我妈
在自家的庭院里
干活
 
(八)
 
我突然觉得当个英雄多简单
 
我突然觉得当个英雄多不容易
 
(九)
 
天都大亮了
我想睡觉
 
可怎么这么难
 
(十)
 
那些光伏在梯子上
有时候向上爬
有时候向下爬
 
从我家窗户向外看
看不到梯子顶
也看不到梯子底在什么地方
 
(十一)
 
楼道里
只有保洁员在拖地
用消毒液喷淋
 
其实不用这样的
其实您更危险
 
其实楼道里很多天
没有声响了
 
(十二)
 
听一支曲子，音调
由低渐高，由最高处
戛然而止
 
现在就是
 
(十三)
 
只有今天
无论是新媒体旧媒体
发出来的都少了
 
我无话可说或
不想说不敢说时
在手机上
黑屏三天
 
(十四)
 
我下楼遛狗
偌大的小区里空无一人
 
我头一次感到害怕
只剩下我和狗
 
要么我学狗语
要么狗学人话
 
(十五)
 
这三天，为学习不说话
我练习手语和跺脚
其实也没什么
 
习惯就好
就像学习驯服和妥协
就像习惯摸黑睡觉
 
——起床后跺脚和
用手比划
 
 
 
(第二部分)
 
我们都错过了恸哭的最好时间
 
(十六)
 
都错过了恸哭的最好时间
如果早十年、二十年
甚至再往前些
我们一定不会尝到今天的恶果
 
在善与恶、真与假
在人性上
至少我栽树不多，很少浇水
 
(十七)
 
多年后，我的外孙女也许会问我
 
外公：疫情爆发时
您在干啥?
 
苍天，我该怎么回答?
 
我总不能说
只躲在家里
最终成了英雄和赢家
 
(十八)
 
这个元宵节
我没准备元宵
 
那么多人都吃不到了
我怎能咽下
 
(十九)
 
那么好的阳光都躺在地上
 
它们一定是怕地上太凉
 
(二十)
 
止语的第二天
我练习的手语和跺脚更加熟练
 
不过比划的更慢
脚跺的更重
 
(二十一)
 
现在，我对凶器丧失了辩别能力
 
一一如果病毒，及与病毒相关的也算
 
我知道这是暂时的
所以我一直在忍
 
(二十二)
 
外面起风了
树丫上的鹊巢摇晃得厉害
但我发现没有几个
掉落下来
 
(二十三)
 
昨夜，有许多人跟我一样
整夜未眠
 
我知道他们
都是给星星喂药去了
 
(二十四)
 
如果针，只扎一个地方
就特别疼
 
浑身扎满
就没有哪个地方疼了
 
总是有人，这么想
 
(二十五)
 
说真话吧，发至肺腑的
因为人生很短
我们，来不及道歉
 
空喊加油
不如节省点力气
省一粒米
 
(二十六)
 
我相亲时
第一眼先看脸
因为她坐着，
后来才知道，她有点矮
 
(二十七)
 
我不看那些节目
兑了水的汤
 
我只看那些酒
看是它能把我先弄倒
还是我把它先
放倒
 
(二十八)
 
如果非去武汉
让我去吧
 
因为我现在是我家
一把手
 
(二十九)
 
上元节
我没放鞭
只想放孔明灯
 
但也没放
灯翼上写不下你们的
名字
 
（三十）
 
庚子年：元宵节
 
 
我不认为这个节日有什么不好
但今年不好，有的家庭和地址
缺子。或者女
 
后来的人，你们记住：
那个庚子年
如果那些好人还没来得及爱
怕没有机会了
 
我不是咒怨
如果我有那个能力
许多人都不会
妻离子散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俚语
也不会流传
 
今夜，月光还那么汹涌，那么白
那么干净
 
但是，你可听到
它告诉过你什么
仅剩的几个红灯笼上的谜语
无人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