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峡峪河笔记

每逢冬季、大水瘦身
成了涓涓细流
野草关闭了蝴蝶
石头越长越高

河水太小、太细
背不动那些大大的石头
背不起山的倒影
也背不起山的红黄

那么小的水真是无能为力
只能背山的碎片、凋零
而她细细的歌声
有白云的悠远

离天最远的天籁之音
在大地深处穿行
麻雀、欢快的跳动
一会儿河东、一会儿河西

峡谷的最高处
有腊梅大胆地开
金黄的花朵小得可怜
却那么激情四射

一条河懂得细水长流
大海才不会枯竭
冬天有了腊梅的寓言
凤凰才不会孤单

腊梅、开了
春天就憋不住了
腊梅拋花引玉
引出漫山玫瑰 


2／龙跃村

道人山下
十八罗汉拜师
拜佛袈山
罗汉也是山
一个罗汉一座山

山是道
山是佛
山是山

天鹅在道人怀里抱蛋
一对天鹅飞走了
留下凤凰
有了凤凰台

百鸟朝凤不见凤
仙桃在人间


3／岔溪村记

几道山谷走出两条溪水
在此拧成一股水
几条七湾八拐的山路
在此走到一起
这个节骨眼儿叫岔溪

像一把无序的星星
散落山野的人
也会在此走到一起
又各奔东西
这一片聚聚散散的人
是岔溪的主人

溪边的船型地
真像一只船在此停留
杨柳树竖起那么多风帆
也一步难行

那么多的人心也走到了一起
船上是个大家庭
祖祖辈辈互相尊重、爱惜
一路同舟共济

龙头龙尾都在村里
都是群山的象征
诗歌客栈坐在溪边
看龙戏水、东去


4／四桥书

见到这座石桥
仿佛见到古人在挥刀削石头
每一块石头都是刀削的
都是无缝对接
大大的石孔
大大的虹、胜似天生
月亮不圆
石孔也是圆的

曾经的四孔
已被大水没收三个
剩下一孔至今屹然不动
圆如初
四眼桥的名字也不变
桥上曾有多少车马
往返云贵川
往返白昼、古今
多少马蹄坠落时间深处
埋了多少财富
生多少传说

傍晚的斜阳
给桥洞的草木镀上金色
把一个洞变成两个洞
易经的阴阳图
在此闪闪发亮
我就站在这图之间
却无法读懂玄机


5／华跃之水

海拨千米之巅一路飞速而下
从来不会改变、不停歇
不管山上花儿多美、鸟语再甜
也不会留恋
山泉、一心向海

春天里、越往下越粗、越猛
经常把石头带下山去
石头太笨、去不了远方
见不了大世面
平坦的路、石头寸步难行
水也带不动

秋天、泉水越往下越细
遇上百日大早
再粗的水也会瘦下来
瘦得不像水
像丝线、丝线也断
蚂蚁喊渴

我不怕石头
只会攀爬石头
越往上爬水越清、草越肥
手指都爬出血来了
还往上爬
不见源头不回头
到了源头、才知最好的菖蒲草
生在险处


6／艾家山记

做梦也没上去过
今天爬上来了
艾家山与我老家的凤凰山
是失散亿年的兄弟
都是石头做的

姓艾的草屋已不在山间
炊烟成了山岚
白云成了烟
荒野中的土堆也无姓氏
石块、散落一地

藤蔓爬满树梢
这里的猕猴桃才是野的
野的像猴子
这些自生的野果
像是树上长出来的珠宝
寻得一篷、足以让我的时间
在此停留一日
艾家山用一山的宝贝
喊他的亲人
也没有几人上来
我今天上来
是个偶遇


7／长峪铺的黄昏

从道人山下来
耳鸣未消
就进了长峪铺的黄昏
巨大的石头摆成一字
条条长龙跃出地表
等星星出场

我在村史馆飞跑
用火箭的速度穿越
从刀耕火种走进诗经时代
走进乱石围田的昨天
瞬间、又回到当下
想象中的样子
是无法想象的样子
没有谁能复制悠久的历史
那些改山换地的日子
也无法走进去
业成把这些浓缩在这里
让我心领神会

我从村史馆出来
已是满天繁星
天上那些发光的石头
一定是从地上飞上去的
那些炸石头、运石头的人
有的走不动了
有的已归天
只有石头配望星星
隔空拉家常
今夜、我要砸出一块石头
嵌入银河系
让那个庞大的光系
也有我一粒


8／薛家村的月
                        
你不是李白的专利
也属于千年后的薛家村
属于我及与我相关的
不相干的那些事物

这是黎明捧着的月亮
这是叶子抚摸着的光亮
干净得如同山里
大雨洗刷过的翠色

在这样的月亮下，除了
深呼吸，什么也不想
我甚至不想生一把柴火
只愿素食，生吃，耕种

希望太阳迟到，失约
让我用月光再煮一罐烧酒
添几斤蛇毒，虎胆
独行天下，写你想吃的文字


9／重庆峪村记

你比重庆小一万倍
却与之齐名
重庆峪、一个从未谋面的
被大山藏着的小村子
让我想入非非
一脚越两省：湘鄂两兄弟
一步抵三县：石门、桑植、鹤峰
楚国三结义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村碑、县碑、省碑
是一片风景

风车口、一个盛产风的高地
当年吹的是雪花、苦菜花
眼下吹开金锦香
更耀眼的、是山上女儿花
八仙桌是土家菜的圣地
堆满了祖传的豆腐、坨坨肉
山里山外的人、一辈子
也吃不够

山中的苞谷烧、色如宜红茶
香若百草花、唯有神仙
才配来此开怀畅饮
喝醉了的女子、一身红
红衣、红裙、红红的脸谱
喊出的山歌如火
一人张口、山也红透
看了二姐赶牛的戏、不想走
留在山里、当个牧牛人
每晚坐在牛背上
看最亮的星子、再看
儿时的日出


10／金家河记

金家河是一条金河
一条金不换的河
金河流出银水
一条银水泛金辉
金是银、银是金
金家河是金子和银子揉成的
金贵的水

山有多高、水就有多低
山谷有多长、水就有多长
山把脚伸水里
山把影子放进水里
水再大也流不走它们
水流走了水
水怎么也流不尽
这大山中的金和银

岸边柳、是仙女的腰
叶是仙女的眉
根是河的根、是用水雕的
一盘盘根雕
是水和柳树的艺术品
没有什么软过水
也没有什么硬过水
水滴石穿


11／寨滩上村记
          
寨、六郎寨
滩、黄河中滩
上、秦晋之上
小小的村子、一篇大文章

村子背后、石头长成鹰
鹰在山顶振翅
有石块飞落
仰望一下、会疯长羽毛
就想飞

山下、有石头长成龟
龟的肚子很大
多少代、多少人
在此避风雨、躲刀兵
也是坐禅的宝地
在此修行、必成正果

这里的天不高
石头也可爬上去
无数的石头往上爬
石头站在石头上
数不清有多少块
石头爬成了山、山成了寨

守边关、把守三关
杨六郎在此、一边巨石参天
一边黄河东去
巨石垒成的寨子
保了三千里江山
英雄已去、石头不变
巨石之上、依然飘着杨家的旌旗
石下香火袅袅

寨滩上村、枣树的阵势很大
像一片原始森林
这片喝着黄河水长大的枣树
很老了、棵棵杵着拐棍
还在拼命地结果
枣子太多、怎么也吃不完
地上躺了一层
蚂蚁也吃不了
有的树上一颗也没动
枣子吊在树上、被风吹干了
每颗枣子都在发光
像抹了一层油
枣树又要开花了
真想把这片枣树买下
再建一个叫红枣的村庄
品牌就叫六郎寨
（2018年3月27日于山西兴县寨滩上村）


12／挂甲峪记
 
挂甲峪是杨六郎挂甲的地方
是杨家军挂甲的地方
我迟来了千年
已不见杨六郎一身盔甲
雄姿英发
杨家将的电影也不真实
带不进遥远的硝烟
 
环形山绵延开去
像一页历史的扇面
封闭平谷、暗藏玄机
这样的山脉是为英雄而生的
像另一块盾牌
讲述过去、心生波澜
只想轻抚这片土地

用一个上午的阳光寻遍山野
也不见六郎后裔
来到这里的人
都是六郎的粉丝
没有六郎的光环照耀
我也找不到这里
来了又能怎样
一个英雄的大本营
不见沏茶人
（2022／4／13正）


13／彭山之魅

西边、一门夕阳、之后
木星、金星、土星、火星
和月亮同醒一框
五星井见、此乃彭山
与天下之趣事

东边、一门旭日、随之
白云、云雀齐飞
摩天轮、转动千山万水
与彭王的经筒

门内门外、皆是春风
门内门外、山水不同
屈子、唤醒酣睡之百草
澧水挥长袖、吻长江

太阳当顶之时
叶子有叶子的阳光
水有水光芒
诗有诗芬芳

油菜花、口若悬河
代言正月的高贵
春天、在两岸果树上
布下枝枝繁星

水畔、山间
一江倒影荡漾
荡漾、一山幻象
（2023年正月初三于彭山）


14／彭山夜云

夏夜风、把云搬到山之上
天伸手可抚
地伸手可摸
星星化为了水
云是一块裹海的绸子
此时，云遮天
天是水

风在树梢晃动
有雨丝轻轻拂面
我坐在阁楼上
坐在屈原的椅子上
等屈子
等一场楚国的雨

远处的闪电
不断把我拉回现实
又拉回远古
雷神在天边求雨
动静不大
水滴大了又小了
天上的包袱太紧
水漏不下来
风凉如秋
今夜、我该泡一夜凉风
泡泡梦
来首小离骚
（2022／5／5校）


15／月亮湾橘花诗会

四月连着五月的日子
有个约定
一场橘花会
阳光明媚

橘花的嘴巴那么小
居然把我从千里之外喊来了
橘花喊我来开会
来吮吸

橘子花包围我、淹没我
我背不动这么多橘花
我不拒绝
也不负每一朵

每一朵橘花都是母后
每个橘子就是王子
摘下一瓣橘花
都是罪过

我只想扯下几块白云
与橘花共舞
添一把柴火之后
再借东风


16／佛果园佛花开

你买千亩佛土
种万棵佛树
开万树佛花
佛主添红颜
古寺披上红袈裟

十九峰戴凤冠
碧岩泉吐火焰
写百首佛花诗
诵给土地听

菩萨、心柔若水
石头微笑
再小的花蕾也绽放
再小的花朵也结硕果

枯去的枝条发新芽
负心的鸟儿回家
空巢装满小鸟
嫩嫩的羽毛
风不敢吹


17／苛岚  荷叶坪记

荷叶坪不是荷叶
是空中草甸
太像两片张开的荷叶
不叫荷叶不好意思
为了亲近她
我赶超了五十人
一口气爬了一千八百米

这两片荷叶太大了
上可遮天
下可以遮地
荷叶上的野草
替荷叶一心一意的绿
只是这绿太厚
也太软和
咬着脚不肯放
每走一步、像陷入沙窝
荷叶上的花
一改硕大的姿态
小为遍地的小星子
黄的若小米
白的像银子
还有无数花色没出来
由你想像、猜测
时光中、一定有密密的
针线飞舞
荷叶坪、藏有一位母亲
一万个仙女
就等一首诗
把她们喊出来


18／野百合记

一缕暖风抚来
吻开了你长长的花瓣
你的春天有多美
就在花蕊间

紫色的容颜
容颜的洁白
前世、今生、来生不变
开前是鸟在栖息、瞭望
山川无际
开后、是朵朵飞翔不离枝
碧空如洗

你的香味无翼而飞
弥漫巍峨的凤凰之巅
填满天上的云朵
一颗童心浸泡其中
百年不老

爬山涉水
远离尘土、只为向星星倾诉
心中的秘密
你深埋的银子
像一团裹紧的花瓣
谁知乎？这竟是一剂良药
与功德齐名

你的花瓣叫百合
枝、杆、叶全叫百合
果也叫百合
野百合


19／独秀之诗

逸迩阁大门前
一边一篷月季
左边、独放一朵
一朵独秀
有无人机盘旋、俯瞰
很久未离开

枝叶正中嵌有鸟巢
一巢独尊
藏而不露
小小的秘密
特定的意境

一朵月季花
一座宫殿
各领风骚
让亲近的人
铭刻于心

有一朵鲜花照耀
秋天脱去再多的衣裳
冬天也不冷

一座宫殿
引凤凰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