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两只鸟穿过曦光

东边才露出来一抹红
两只鸟就醒来了
一前一后飞向东边
翅膀似红还黑
那不紧不慢的样子
像天上的无事人
两把扇子摇起没有级别的风
风也是黑色的
有几缕渐红
他们是不是夫妻
要去哪里
是迁徙远方、还是近处捕食
家有几个孩子
几个男孩、几个女孩
窝里还有几只鸟蛋
还有几只小鸟要出壳
这些只有他们心中有数
自带电力的小生物
就凭几片羽毛行千里
每天如此早起
也是为孩子
与人不同的是鸟没有怨气
叫声比歌声还好听
那么清脆悦耳
无一丝欺诈、造作
那些把枪口对准它们的人
是可悲的
这些人的心脏硬化了
不可救药
窗外事、大地寂静
镶阳还在梦中
我仅祈求：两只鸟秋安
（草于返石火车过襄阳段上）


2／旭日记

我终于找到一个寂静处
背靠一天金色之竹
虫子也不发声了
择一块大大的石头
也是金色的
就坐在上面等
东边那广大的红晕已泛起
红红的脸庞就要出来
那宇宙的宠儿
幸福的胎记
有片新叶听到了我的心跳
我双眼平视
纹丝不动

是玫瑰水染过的
玫瑰的玫瑰
玫瑰之王、玫瑰之神
羞涩也是天仙的
是天上人间羞涩之和
柔情比海深、比天深
慢慢望你、有吮吸之欲
沐浴之爽
直至你放出光针来
让我成了盲人
这才醒悟
巨大的幸福、不能独有
而小美、随地可捡、入怀


3／望月书

每次望月都是望同一个人
一个叫吴刚的人
一个埋头砍树的人
月亮上就那么一棵树
为什么要砍
是为了煮桂花酒
还是为了做柴火越冬
可怎么也砍不倒
这比铁还硬的桂花树

今晚又见他在砍树
这个月亮上的人
竟不知道这树是砍不倒的
子子孙孙也砍不倒
可吴刚天天砍树不止
儿时见他年轻力壮
眼下还是那么充满活力

嫦娥又送饭来了
他们都是一万年前的样子
他们煮的酒是天上最好的
都有桂花香
可我从来未尝过
好多时候以为雨水就是桂花酒
却没有一丝桂花香

今晚的月亮很美
南边的云彩像梯田
里面种满黄金
东边天空深不见底
幽蓝不见底
吴刚和妻子就在月中央
我向他们挥手
三人都笑了


4／路边瓦工记

清早、路过某小区
前方突然升起一团雾
太阳瞬间熄灭

一包水泥摔向水泥地
然后、他一屁股坐了上去
坐在今天最早的灰里

一身水泥、一脸灰
天天摸水泥、背水泥、抱水泥
他是水泥的亲人

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表情都是水泥灰、只见
眼里放出来的急

他指着紧锁的门店
骂道：这鸟人、都七点了
还不来开门

我匆匆穿过那团灰
穿过那个装满牢骚的灰人
向澧水走去


5／一觉醒来是邯郸

不是新乡、不是邢台
不偏不倚、一觉醒来刚好是邯郸
突然想起淄博的烧烤

硬是把一座城池点着了
一座城市着火了
火了、淄博

多少人去吃烧烤、学烧烤
回去之后玩烧烤
淄博之火也可燎原
一夜之间烧遍大江南北

每个城市都是烟熏味
到处都乌烟瘴气
让我这个从小烟熏火烤之人
也无处可去

仿佛唯有烧烤
才能烧掉贫穷
拯救世界

而我在想
去邯郸学步的人
走不走得回去


6／河北玉米记

河北平原是玉米的平原
河北的秋天是玉米的秋天
玉米跑得比火车还快
一路追我到北京
我用一列火车检阅玉米
足足花了半天

今天的玉米还在开花
今天是玉米结玉米的日子
是玉米胡子黑的日子
玉米开花玉米老
玉米怀孕玉米生
每个玉米棒子都镶满黄金
每粒黄金都养人

玉米不出风头
棵棵玉米一般高
玉米不愿鹤立鸡群
一棵玉米只结一个或两个玉米
最多也就三个
玉米不需要均平富
棵棵平等
每棵玉米都奋发向上
不向妖风恶雨低头

玉米总把玉米花举得高高
一棵玉米一面旗帜
玉米开花黄里吐着红
总是喜事多
玉米花铺在广袤的平原
齐刷刷像祖传的地毯

玉米藏在玉米杆子腰间
只有钻进玉米林的人
才看得清众多的玉米棒子
不进玉米田中央
永远读不懂那么多玉米

北方的玉米太多了
我只想怀揣一个
去周旅世界  
像一只远古的猴子


9／竹林百灵鸟

南方一片古老的竹林
一片竹叶之上、你的声音
有月光之轻

有山泉的亮度
有一朵野菊的馨香
不多也不少

月光包裹的好时光
天籁就是月色
来得更丝线一些

今夜、我要赤脚步行三千里
抵达你的家国
那里、四季只生翠色

那些闪烁的金黄
是镶嵌物、是镀上去的
另一身高贵

只想用下半辈子来聆听
上半辈子皆是陌路
陌路也在远古

真是虚空之至
当然、我相信星空之外
还有你的居所

坐在你的音乐中
沐浴这用不完的箴言
仿佛是你的僧人

而最锋利的一语
可穿越万万年的月光
那定是我的赞美


10／突然心疼几个人

突然心疼几个人
三个素不相识又偶然遇见的人
好几天了
他们的坐姿还在眼前晃动
比秋天的叶子重一些
比冬天的枝条轻一些

最后一截车箱最后一个角落
他们席地而坐
一个玩手机
一个发呆
一个埋头做梦
没有人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也不瞧众人

来到这个牛逼的城市
风景视而不见、与美食无关
只是为了受苦、受累
哪里有脏活、苦活
就兴奋、就往哪里挤
再大的都市
也是一砖一瓦砌出来的
朝朝代代都是他们的杰作

这些一身灰土的人、一次次
把房子举到云里
一次次把钥匙交给别人
之后、又一次次
赶向新的工地

11／从小认领一颗星子的人

三岁时、外婆指着天上的一颗
星星说
那颗星是你、它的名字叫文曲星
我说给我摘下来吧
外婆说你长高了才摘得到吧

而今我已到了外婆的年纪
那颗星子离我的距离一点没变
照的是我和巨大的城堡
早已不是外婆的那个小山村

我感激这位小脚女人
给了我那么高远而神秘的目标
我把所有的梦想都放在那里
一个一个地孵化

从小认领一颗星子的人
内心总有光指引


12／中秋晨曦书

万家灯火、不如一轮孤月
望灯火越望越糊涂
望明月、我独醒

八月十五的月亮八月初一就望起
琢磨一把亮晃晃的弯刀
怎样一秒一秒割掉白光阴、黑光阴
酷似藏医以藏针开刀止血、缝补伤口
看一把瘦刀怎样自愈
圆成一个粉嘟嘟的葛粉粑粑
有诗人把它当银矿
饥渴之人把它当龙泉

凌晨三点醒来
地上的星子熄了一半
天上的星子多了一半
这最早的天象
还不足以让月亮圆到极致
需有足够的耐心
在这漆黑不起来的燕京
总有什么声响浮起
许多事物多了一份宁静
五花八门的梦化为一群五色鱼
游向盛大的宴席
炊烟还未升起
炊烟、已升不起


13／与一枝阳光撞个满怀

太阳照在天上
有一天大
太阳照在地上
有一地大

太阳照在一棵树上
有一棵树大
太阳照在一片叶子上
有一片叶子大

太阳照在一粒麦子上
就一粒麦子大
太阳照在一滴水上
就一滴水大

鸟飞的再快
也躲不过阳光
阳光与一只鸟在天空静止
旋转、而上、而下
这样多好
鸟是阳光
阳光是鸟
走过天空之后
走过大地之后
各自栖息

世上没有哪一种事物像一块石头
又笨又沉、又麻木
神也搬不动
唯有阳光让它喜笑颜开
荣光闪耀
再冰冷的石头也会立马升温
变成一个有温度的词
滚烫的词

此时、我和太阳也一般大
太阳看见的万物
均等同于阳光
阳光那么渺小
又那么伟大
阳光让我吐出箴言
阳光让我妄言

一枝阳光从树上垂下来
与我撞个满怀


14/晨曦划破鲁山

醒在星空下的黎明
黎明划破的鲁山
黎明还是黑的
我有足够的耐心

鲁山不见真山
只见漆黑的魅影
竟不知是想起鲁班醒来
还是醒来想起的鲁班

窗外有一盏明灯普照
不是月、是一颗巨星
它让众星一再渺小，只为
指引我的火车划过鲁山

鲁国、一片野草划破鲁班的手指
小小的伤口吐出一把锯子
哦，我的神
便造了遍地琼楼玉宇

多少人被草划过
多少人伤痕累累
只想到止血、只顾呻吟
除此、毫无作为

凡夫与圣人的区别
也正在于此
哦，启明星更亮了
鲁山渐渐高了

一大片铁扇子比山还高
让林木抬不起头来
锯子失业了
我冥想着：鲁班转世


15/苦瓜书

叶子秀气
花朵小美
生出来的儿子叫苦瓜
苦瓜脸、苦瓜身
一身鳄鱼皮
条条像鳄鱼
一身的鸡皮疙瘩
让人疙瘩一身

生来味苦
怎么炒都苦
怎么吃都苦
不苦就不是好苦瓜
不苦索然无味
要的就是这个苦味
不苦没人吃

看苦瓜
丑是另一种美
吃苦瓜就是吃苦
吃苦养人


16/浏阳石柱峰诗记

你在风门口的最高处屹立
是村庄的最高境界
上接天庭
下通龙脉

盘古开天地之前
孔龙离去之前
你就在此宝地雄起
从未移开一步

草木有枯荣
你无盛衰
亿万斯年皆壮年
独揽山之巅

铁打的身子
从不歪斜一分一毫
天地豪气
一身正气

影子可歪可正
那是日月之造化
傲骨笔挺向天
那是自修的精气

晨含红日冉冉
夜吐明月皎洁
又多像一支笔头
日夜刷新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