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恋

作为一棵柳树
只为与你在三月重逢
早早的剔除一身枯黄
与一身尘埃
别了最后一片过期的落叶
如释重负
确信、生命可以重来

一把冰雪擦净身子
擦净五脏六腑
擦出内心那朵小火苗
一滴露珠
点亮一树刚出水的星子
与前世的目光
一场场零下的冷中
企盼太久
只为佛性的与你相遇

不想、也不会浪费一秒时光
深藏体内的美好
一丝一丝地抽出来
毫无保留的抽空自己
才放得下你

三月风、不舍昼夜
舞动万条金丝
为你编织一顶龙年的桂冠
再用蜂拥而至的叶芽
为你做一套盛装
这样、你就可以入住了
就可以吻你了
春


2/地铁沉思录

地下有一张蜘蛛网
人人都是蜘蛛侠
每天都要在百米地下穿梭
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身上像长满了羽毛
在地底下飞
穿越时空
穿越厚土

地下那么多王朝一一穿过
却什么也没见到
不见皇帝、不见宝座
不见皇亲国戚
那么多的玻璃窗
照见的都是黑
地下的路不是路
一个个黑洞、深不可测

人类占了地上、占地下
连天上也要占
占到哪里损到哪里
也病到哪里
哪里就乌烟瘴气
水浑浊、空气也浑浊
有洁癖的人
也天天在吸毒
我们、一路喧嚣
不知消停
闹得连鬼都没地方住了


3/正月初一晨书

西方的粉红
从黑里渗出来
开出一片桃花
蓝从桃花里冒出来
是裸蓝的蓝
辽阔的空一丝不挂
天的肌肤像今年第一片嫩芽
仿佛挂满了露珠
又纷纷下

西边的高楼是危楼
危楼高千尺
远远高于唐朝
楼梢盖了一层鲜活的金
那是上帝的新衣
从头顶往下穿
往下浸透、直抵泥土深处
太阳从古老的东方出来
再次光芒四射
放之四海而皆准
守岁的人
还睡在昨夜的假象里
梦之蓝里
梦又披上几种颜色
在京东一带自由飞飘
飞龙云游
我手捧第一缕甲辰龙之光
在诗中独行

偶尔有爆竹声响起
人造的春雷滚过天际
落进无底之蓝
两架白飞机
拖着长长的白尾巴射向天际
横向红日
白日的一场梦游
在幻想之中

前天诗里出现的喜鹊还在睡觉
阳光染红了它的窝
一定是在打磨翅膀、在淬火
它的红羽毛
一定是为蓝准备的
为笑声准备的
天寒地冻它睡得那么香
再好的阳光也不稀罕
一定要把梦做完
喜鹊没有天涯海角
只有近土
一棵树上可住一生
可转世

远处十字路口几盏闪亮的灯
昼夜不息
红黄绿三种颜色
指引形形色色的人
走向平安
太阳普照
灯也普照
比阳光还锋利
没有阳光
还可在阴天劳动
没有霓虹灯、车会相撞
路会堵死
人会失去远方
不知去向
甲辰龙年、初一之晨
我站在心的峰巅、为春天
举起明灯


4/北方喜鹊辞

春天见你和玉兰一起开放
你总是欢叫声声
欢笑声声
你比玉兰生动
你是会飞的玉兰
飞笑的玉兰

你的欢喜是春天的叶芽
是从体内长出来的
那个疯长的季节
你也是疯长的

这个冬天我在北方遇见你
你依然满心欢喜、笑声不断
你笑雪花开的快
谢的也快
你笑冰只结在地上、水上
只欺负得了鱼和虫子

你的杨树上没有一片叶子
再光的树梢也不结冰
你的家也不结冰
瞧你一家子
天天在北风里做游戏
没有谁比你更开心
让一片寂寞的林子充满生机
充满热情
我见到一些冰块
已在你的笑声里融化


5//雪在京夜悄悄下

京夜的雪花、瓣瓣是初情
朵朵是玫瑰
白天藏在天空
几天的积云、无边的灰暗
不止一没想到过她
并不指望会下
晚上、雪花悄悄下
燕京雪花开
一桶蜂子乱飞
一天蝴蝶共舞
并不乱舞姿
我被雪花叫下楼
大院装满了雪
厚厚一层白泥土
一片白糖海
大地辛苦了、神用棉花
缝了一件洁白的棉衣

我站在雪花中不敢迈步
怕玷污那广袤之白
静静伫立、让雪花不惊
栖我一身、最好
还有一些飞进肉身
化为血液流淌、溢出灼热
对抗骤然的冷
借一双灯笼看雪花
品鉴雪花
雪花有大有小、有方有圆
雪花都是美的
没有好坏之分
善恶之分
来到人间并不想冻死人
也不想美死人
冻死人不是她的错
美死人也不是她的罪
雪花不论对错
说下就下了
说美就美了
求她的时候不下
不求又下了
雪花绽放的艺术天下第一
梨花槐花学得足够虔诚
学得不伦不类
没有几棵树敢学雪花
一学就败给了邯郸
雪花的香味更是绝版
没有几人闻得到

不知何时、我已迈步
感觉到一种罪过
踩在雪地上
脚印越来越深
步伐越来越笨
哪里都有那么密的雪花
我像个放蜂人
又像个舞蝶人
今夜、我不是凡人
雪花一点也不怕我
雪花亲我
把我吻疼了
我做的第一个雪人
年过半百还没变
爷爷还是爷爷
孙子还是孙子
我要再做一个雪人去陪他们
我也去陪
一起到天亮
明天、我们不欢迎太阳
只欢迎月亮
如果明天还下雪
我又去放蜂、抛出蝶


6/晨两点雪还在下

凌晨两点雪还在下
越下越新鲜
越下越认真
雪是个好学生
是苏格拉底教出来的柏拉图
雪用一场雪在开讲
口若悬河在辨论

今夜、雪花不会停息
不会停止飞舞
飞才叫雪花
雪花停下就飞不起来了
飞的雪花是活的
有感情的
雪花不愿打扰任何人
除了情人
暗恋雪花的人不怕冷、不怕风
也不怕黑
我不是情人、是痴人
如此晚了毫无睡意
还在窗前望雪花
刚从雪花中回来
又想去雪中
除了雪花
没有一个人来打扰
我纹丝不动
雪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想怎么飘都行
背叛了天空也行
今夜再好的月亮都不要
只要雪花
有雪花、旷世之夜是我的
可用来包雪花
今晚、我不想做梦
也没有梦想
在雪花里醒一夜
黎明来了雪花也不谢
再下一日一晚
下一个春天
下得灯红酒绿
百花乱颤
钩出我心中的火焰


7/雪花又叫醒了我

凌晨三点
雪花叫醒了我
又看了一遍雪花
雪花太累了
栖息于楼下
躺在无垠之夜、之地
好像睡着了
好像醒着
我看不见雪花
只看见白
万物皆白
此时的夜是白的
再黑的夜也是白的
颠倒黑白的白
白得出奇的白
此时的夜是平的
海平的平
此时的地球是平的
水是平的
地是平时
山可截、海可填
所见都是白
白如白雪
雪花在楼下休息
为何要喊我
她睡了、让我醒着
她不叫、我也醒着
我想叫醒她
和她好好谈谈
为何总是出奇不意
下其不备
为什么不倾国倾城
偏偏倾倒我
像旱天一场雨
荒芜一场花
雪花你好好睡吧
今夜、我是你的守夜人
你的梦中人
我生是你的人
死是你的魂
你一白我就常青
你一妖娆我就销魂
你一舞我就无邪
雪花我又看了你一眼
你比你还嫩
你比你还冷
你躺在大地上
是神仙的一幅裸画
大地是个裸女
白得让繁星陷了进去
让我夜不能寐
白不能醒
雪花我服了你
雪花你是我一个人的
我是你的唯一
只有你可让我一夜清醒
九夜无序
冥想不息


8/与雪花一起失眠

雪花失眼
我也失眠
之前不知道失眠为何物
原来失眠如此美妙
大雪下在今夜意义非凡
雪花让银河下凡尘
雪花让大海消失
留下雪
雪花让大地消失
留下雪
雪花把梦都变白了

我在雪花中走了上半夜
又在窗前看了下半夜
今夜全是雪花开
天地雪花开
我实在太累了
微闭双眼、还是雪花开
今夜我无眠、只因雪花开
今夜的雪花不冷
可以做棉衣
雪花眼里没有脏物
也没有脏世界
雪花开到哪里
哪里就是佛地
雪花住到哪里
哪里就是净土
雪花不说话
瓣瓣是箴言
雪花是神话
我信


9/蓝   十四行

大卫说，今天的蓝
是蓝的祖先

拓夫说，明天的蓝
是蓝的幺儿

蓝得飞弹飞不进
谎言无处藏

蓝可吞噬万物
不吐骨渣

蓝拒绝了万物
蓝、真空

蓝无可替代
这蓝里揉不得沙子

心有一粒尘埃
就不配望蓝


10/播种之诗

这个清晰可见的早晨
我已选择一块遥远的土地
背上祖传的犁耙出发
借一双鹰翅
赶在太阳开门之前
深挖厚厚的泥土
不伤虫子
只把它们喊出来
害虫、益虫都留下
让它们优胜劣汰、自生自灭
害虫是人的伪命题

我把深翻的泥土捣碎抹平
分成唯美的形式
就在这神秘的土地上
用我的神器
缔造一个个暖和的窝
把月亮的营养取下来
一起放进泥土
把一个秋季筛选的种子
用阳光播下去
全播下去
用一个最新的愿望轻轻覆盖它们
然后，搭建一个草棚
我用野草的芬芳日夜守护它们
用颗粒饱满的雨露滋养它们
看它们生根发芽
一个个从松软的泥土中
笑出来、跳出来
我用最善良的风抚摸它们
用干净的月光亲吻它们
不急，我不会拔苗助长
我有足够的耐心
让其自由生长
经过一个一个梦想之后
开出平凡而伟大的花
结下最养人的粮食
然后，留下明年的种子
然后，梦想未来
（2024年3月10日）


11/颐和园的冰

过期的冷把一片冰带进了三月
手指一点就碎
此时有如履薄冰之感
悬而未决之念
铁打的江山在冰水间摇晃
旧事坠落成层层倒影
撰史人也说不清

残荷的头、个个露出腐朽
一脸蜂窝装满了黑
昨日的国色天香
被一片雪花干干净净卷走
真是轻如鸿毛

阳光栖在这片湖面
一半是硬的白
代表冷
一半是软的蓝
代表暖
要送走的、在这里
预知的、未知的
在这里


12/致颐和园柱础石

你曾背起过好几个王朝
与大大的江山
那么多人和物也没把你压碎
铁打的清朝都碎了
捣毁王宫的洋鬼子也没了
而你、还在

你并不孤单
像你这样的汉子
这里比比皆是
还有那横七竖八的石块
是你兄弟、虽是伤痕累累
姿态难看
却依然围着你、寸步不离

你哪儿也不去
你太沉重了
挪一寸、地球都会颤抖
这样也好
上面没有任何负担
只有空气、白云以及翻飞的鸟
你才是时光老人
又永远不老
每天、每年来看你都是这样子
一副沧桑脸、皱纹越来越少
越来越光亮
仿佛年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