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某内参杂志副主编、中国作协山东旅京作家联谊会执行秘书长、诗人彭鸣诗歌作品一组。
父亲张开双臂
坐在某老家的沙发上
左手是史树青 右手是文怀沙
史老没有胡须 光溜溜的
文老却白须捋三把 那么长
他们俩在父亲的臂弯里
像两个老小孩 而父亲呢
像个勇敢 高蹈的骑士
想要把他们弯在温暖里
决不停留 决不放走
只是后来
史老走了
中国收藏界一枚"眼毒"的国宝的"国宝"
又隔了几年
文老走了
中国文坛的一枚文才五车的国学大师
最后
父亲也走了
父亲喝过一肚子墨水
却只做了一枚医生
救过许多许多人的命
那幅十二寸的大照片
他们三个人的合影
被我用黄布红布包好
放进记忆的箱底
只是为什么
我回了北京
他们却依然在记忆里游走
潮涌的泪珠,是窗外的雨吗
雨以一种天空脆弱的碎片式穿肠而过
……
我喊父亲的背影
可是他不回
也没人敢和他的背影神似
2021 6 24
绿宝石
我坚信绿宝石懂我
在所有普通的日子里
她们从不开花给我看
她们在我生命的阳台十年
坚守片片偌大的油绿
让我的画笔每次都偏走
她们围合的绿丝脉络
徜徉在那份精致的浩瀚里
2020年诡异的新冠疫情
让春节变成灰调的哑弦
宅在阳台的坚守
让昔日沉默太久的绿宝石
突然间
走进我暖心的花季视野
第一朵花蕾就站在
离阳台最近的门口窗台上
她笔挺地透过玻璃窗
看天空 看云 看红色的楼顶
听布谷鸟有些哀婉的叫声
轻轻掠过泛黄气息的柳芽
含苞待放的日子
漫长得能听见
风吹拂日历的足音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绿宝石为什么开不动
还是对我的好奇吊着胃口
多么值得一提
珍贵的93天之后
她们转过很长的摩天轮通道
打开自己紫色内里 绿色外表的包裹
我没有查百度 搜狗 UC
只是在沉默中等待
花期只有一天的她 来看我
心事满天的我
忽然从绿宝石的光芒里
找到自己沉睡已久的笑靥
只一瞬间又跑掉了 收藏起来
收藏起来的 还有我坚硬的心事
比宝石还硬的孤独 紫色的 无可替代的
九个花苞 间或开了五朵
其余四朵在我往返在北京和故乡的路上
夭折了 或者——
她们随我回故乡开给父亲看去了?
父亲曾称我阳台的紫罗兰叫紫竹
现在他看见这几个小包裹
会有多少表情呢
这包裹里装着晶莹的紫色泪珠
多像女儿很少打开的心
2021.6.23
无以写归期的天涯
知疫情误了你的归期
说好辛丑春节
后来是五一节
之后等解禁
……
你在那个海岸长出青苔
你站立在那块礁石上
奥克兰的海风
已把你的卷发
吹成无数朵直立的浪花
那些黑色 白色的浪花带着
温暖的 思考的 记忆的颜色
吹到故乡的云上
某人在楼顶数云朵
数日子里的海角菜
通过包子进到肚子里
能结出多少咸的盐粒
夜里每一叶扁舟归港 靠岸
都颤抖着某人敏感的梦际
每个深夜织梦
每个白昼醒空
2021.6.22
(注:海角菜的口感是咸的,长在海滨的滩涂)
进站亦或出站的迷茫
49天之后
被从写字台收起的父亲照片
被我放在书丛 红木论语书集的前面
蓝灰色的相框里
父亲站在京城和谐号的高铁站台
一只拉杆箱 一个双肩背包 一个针具手袋
乳白的外套
咖色的墨镜
隐藏了父亲的深度骄傲
父亲 为什么我总是分析不透
当时的您是刚进北京
还是准备从北京返回故乡
午后的书房
有阳光温暖着您沉默而孤冷的骄傲
而我总是想像着
您可以从照片上走下来
跨过站台 直接迈到咱家的楼梯上
我牵着你的手 越过那棵偌大的滴水观音
我们一起到阁楼上喝茶 看远处的海天
……
没有山洪一般压下来疲惫
没用火柴盒式的空气窒息
父亲慵懒得像个自由的王子
在魔幻的天庭信步 歌吟
2021.6.20
敢V的紫荆花
我要赞美你
用我分分钟
不能自已的热情和惊喜
赞美你花开时
无与伦比的绝唱
你唱醒密密匝匝的朵朵
在VICTOR的V字树杈上
拥挤着花朵的紫色疯狂
簇簇的傲然向上
冲进天空的蔚蓝 云朵
还冲进了哪里
彼岸的心事?
在我看来
没有一棵花树敢这么肆虐而嚣张
敢以胜利者为自己花朵誓言
且每年春天将这个誓言兑现
2021.6 12
端午节终于老了
老得像老妈关节炎的腿
爬台阶时非常吃力
年轻时候的顽疾
结了果子 来酸痛老妈
老妈失去了老爸 恍若
失去了一生爱恨交加的对手
颓废而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过去钟爱的电视 现在也无动于衷
或者诅咒没有好片
精神洁癖得一塌糊涂
母亲似乎忘了米 粽子叶 粽子和灶火
也忘了端午节
先生记着老妈往年年包的大粽子
及早从网上邮递给她
我给她煮了 吃了也没有表情
跟吃一只红薯似的冷漠
……
我是沉沦的 母亲的变化
愕然并惶恐着端午节的神经
又很幸运着母亲:
隔几天对我喊狼来了
而我数十日往返两次北京和故乡
母亲最后都是安安的
而今夜真想跳进汨罗江
摸摸那些鱼的头
问问它们认识屈原不
他吃了这么年 这些代人的粽子
味道有哪些变化
有没有吃腻 吃厌
有些浮躁的戾气和肤浅香袭
在水中无法深刻?
2021 6 10
芒种的季节
抬起滴水观音含泪的双眸
寻找故乡的麦田 麦浪
麦芒刺呜咽着大地的金黄
对着太阳
慷慨地被镰刀或收割机
率直扑倒
若睡进大地是一种使命
那么此刻麦子的芒 笔直得
比它笔直站立向天空更加笔直
而站立时 随时有风吹微了它的脚踝
麦芒刺盯着我眼睛的样子
我又想起了父亲
想起他内心的麦田尚在青涩
岁月却毫无预约 征兆
收割了他幸福的目光和字节跳动的麦秆笔
父亲苍白地面向北方
没有父亲的女儿的孤独
比麦芒刺刺向的天空
还要疼痛
且广阔千倍 万倍
2021. 6 .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