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昨天那场盛大筵席

你知道
我从来不会为今天任何伤心事举杯
其实是这些年来都不曾记起
自己面对身边全部快乐
你也都滴酒不沾。但却像是醉了千年

才短短的一天过去。是否
我坐在你面前已经是陌生人
你看我孤独花园以外的世界那眼神
也跟今天村庄一样幽深
头顶天空飘着一片又一片白云
但城市蓝天总是那样陌生
其实我们伸手什么都抓不住

只有你手里将酒杯握紧
在我面前举向今晚那片明月。深处的
白云才从空寂中落下来
眼前茫茫一片光景
落进杯底已成来世。隔着天空
一代人又一代人都像白云从眼前消逝
我们再从醉迷中找回自己

但找不回那扇熟悉的门。我
也知道你
刚刚这盛大筵席上频频举起的酒杯
滴着一生的泪。你朝满屋子里的人笑着
但没有人笑着认出是你

    2022.9.13   凌晨岛上


小巷深处

那是一条幽深的小巷。我记得
你常常端坐在门前
穿越门前的人们，从早到晚
都是川流不息。我走在人群背后
但眼前再也没有小巷

那些灯光一天比一天黯淡。所有店铺
再没有一扇门
会朝我们突然打开。也没有了
喧嚣中声音
从背后把我紧紧抓住。而你
无数次面对
漆黑的夜晚无人的恐惧和寂静

这空缺世界的尽头。来来去去的人
你问我都到哪里去了？我
无法在黑暗中找回来他们的行踪
更不能替你找到真正的答案
即使在梦中你把我猛然吵醒
其实我也看不清楚你在哪里。没有灯光
小巷深处是一片漆黑

前面也看不到巷口。背后
响起无数个人匆匆乱乱的脚步
在那里，你才看清了是我
原来是白天梦醒时
早已经消逝的灯光背影。你我面孔陌生

    2022.9.13   凌晨岛上


请给我煮一杯盐丁咖啡

这年代冬天经不起诱惑已提前来临
只不提全球战争，也不忘记人类初心
所有墙角均无退路
就想一件事情好好活下去
再给我煮一杯盐丁咖啡

你可能不信我会突然记得春天
那一场海誓山盟
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
你还能想起初恋爱情刻骨铭心
趁着这午后雨过天晴
细心选出岛上几颗饱满的福山咖啡豆
再搓上一把老盐，用心良苦打磨

我们的生活既然无法提供幸福感
咖啡的苦涩可以忽略不说
进一步加工完成的绿色命运共同体
必须打上伟大时代徽号标记
甜蜜的味道总是要停留在舌尖之上
请你务必记住我这多半辈子
长年漂泊

此刻需要找个安静位置坐下来
一心只想所有阳光从背后暖暖照着我
再提起我的颗粒盐丁。美好诗歌世界在这里
会带给你什么感觉
难道像咖啡豆浪迹人间

     2022.9.14   凌晨岛上


月圆在深夜

是的，这是月圆八月十六的深夜
我携着秋天的霜露转动着望月的头
目光穿越
眼前那一座又一座月下高楼
回到你空缺的面前坐下来

你开始从灯光迷蒙的深处出发
突然朝我的世界末日走近
末日开着的菊花
在你我伸手可触的地方犹疑不定
一轮圆月猛兽似地打乱了情绪
连月光也猜不透碎裂一地的心思
只剩下面孔和面孔默然相对

我一直也朝你望着，就像看嫦娥奔月
那个神话里刚刚长出翅膀的仙子
你那身裁剪合体的旗袍无疑是世上最好看的
若是凉爽的海风缓缓再吹过来
吹动你额前的根根发丝
在月光里飘起来那张看不清的羞涩小脸
想一想，那一轮圆月

在岛上孤独无依的秋天里，农历八月十六的
这深夜该会有多圆。无奈错过了早年
农耕年华的青春季节，你我
霜天栽种的皇菊
会不会再开，一时谁也无法说定

    2022.9.15   凌晨岛上


山里春秋

在谷雨再三描述过的季节里，你
趁北雁南飞
给我捎来亲手采摘的几片春茶。我
用岛上井底打出的淡水刚刚泡下来
一紫砂小壶，你说

我唇上会不会春色明媚。这早上八点
必定还有七彩阳光
第一缕该是穿越山里秋日浓雾
默默横过檐口边炊烟
照在母亲脸颊，每天早起时笑意飞过霜天
让一粒粒汗珠儿从你弯弯的眼角落下
光芒含在嘴边滚落出来

乡村的未来日子满满盛在
小脸儿浅浅的酒窝里头
你却只愿与秋风把盏
一竹篮朝天红椒，是否用柴火
来炒几盘去年熏的腊肉下酒
两手捧起熟透的油茶飘香千里
数着自己二十九个春秋

其实我是打心底里羡慕你的
甚至是懒得嫉妒
你独自一人守住山边的烟火生活
日子也老是围着那方灶台转悠
山外有山的世界还有谁知道

    2022.9.15  上午岛上


迷途

我不知道阳光下这些沙漠
为何会在眼前突然出现
黄昏也紧跟着一场初雪提前到来。月光
也是急不可待，还有狂风吹过来的
沙尘却将我睁开的双眼迷住

我迷乱的世界已经无法呈现给你
迷途中出现过的那大队人马
天黑以前必定赶往
天尽头。海市蜃楼冰洁在这里
刚刚在眼前偏偏消逝怠尽
你昨天牵走的马
注定再无法走出这片荒漠

一座城池，又
一座城池被你阴谋设计攻破
必定逼我
放弃所有城门。甚至是疾行天火
殃及池鱼，我也是
顾不得那些。只想
在逃亡中找到一条出路

而你，无法看清楚
我伏在马背上逃奔的脸
或许我早就无路可逃
只有选择绝境
流放一生

    2022.9.15   下午岛上


局里局外

我是不是还在迷迷糊糊的日子里
挣扎
就像是昨晚沉入睡梦。你
不停地喊我的前世小名
站在陌生山顶

两条腿在风中疾走。我知道的
其实是冬天提前到了
我才刚刚想起来
老家屋门已经关闭多年。多年以后
关不住的也是风
从漏风的土墙门缝挤出来，再挤进去
是你梦中喊不醒的孤独

始终都是这样疾走着。像我早年一样
疾走天下
那些坎坎坷坷的陌路。路边的树
一棵又一棵
也从身边走过去。高大而又寂寞
风无法把它们砍倒。却是
突然拦腰折断

剩下来的时光都是伤痛。如同爱情痛至内骨
 增生数年的刺无法拨出来，那就
干脆变成骨头疼痛的一部分
只有夜深人静，最后盗用你的白月光
才能把它从腐烂不堪的肉体里一根根剔出

     2022.9.16  清早岛上


见证

我想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的话，说
阳光是一切黑暗的见证者
但你，并不是这样
只活在阳光世界一角。你快看看

世界走路的姿势要比阳光帅得多
燕尾服穿越层层黑暗
森林在身后一点点消逝。打上黑色领结
我就在雪白森林里，像一个
活在当下的局外人
一双乌黑大眼睛从乱发中露出来
剩下来的所有日子都被绿色口罩遮住

我知道这个世界风大。或者说世界
早已经面目全非，比起你
阳光更倾向于明媚的春天
但秋天的气候提前来临
冬天就守候在门槛外。坐在门槛
那个打更的人
早已离身

你把下一页历史试着翻开，冰天雪地里
每一根
竹简上都是金戈铁马。再翻至今天
指缝间波涛汹涌。指尖上浪花
是我看不清楚的黎明和眼前的黑暗之光

    2022.9.16  中午岛上


我们一起涌向幸福广场

我们的脊背连日挤压成太阳底下一片白云
蘑菇一样突然放大起来的阴影
从早上到现在
还没排到队伍最后剩下的一米距离
延伸到幸福广场的核酸检测窗口

你在哪里啊？新冠病毒开始一天天诱惑
自己的变异群体威胁着地球无辜人类
我们可以开始怀疑过去的日子
像是曾经怀疑过口罩和中国草药那些国家的公民
但疫情并没有消停下来。或许我们吃惊发现
前年冬天塔松下的积雪去年春上照样没有融化
只是紧贴着地面的针叶和草根的呼吸

最近天气反复无常也被棉签插入我们
喉咙里头逐渐放大
三百倍的未来悲伤和恐惧不安
刚刚就像被松林里的积雪掩埋。落叶层层覆盖
阳光无法照射到这里，白云只是在树林上空出现
落到广场时我们缓缓移动身子
却看到这个中午人影耸立

我们的脚步早就变得缓慢，无法排到最前面
更无愿回头再看一下天空。我的脸上
必定是毫无表情，始终都在想着积雪
或是突然落下来
蘑菇阴影和生病的云。但一双眼睛望着你

     2022.9.16   深夜岛上


怀念母亲

我注意到近些日子
秋天天空之镜被灰色的云越擦越亮
随一只手探照出夜里那盏灯
就是想让温暖和光亮装满你小小的空间
再给我全部的爱的世界

你走这几年
这城市连着城市，村庄连着村庄
一夜之间全都病了
一个个发着高烧，咳着嗽
所有的一切都病恹恹的，连太阳和月亮都
病入膏肓。只有我戴上口罩
还安静地坐下来

想着你，想着
竹林里那条积雪和竹叶覆盖的小路
我知道那些黑暗就是尽头
我知道你坟上一年年长满青草
我知道这个秋天那些草木必定都是枯的
我知道你并不相信
我还活着，好好照你吩咐活在这个黑暗中世界

你从来都不怀疑自己一生都爱着我
会把断崖给我留下来，你用太阳和月亮的光芒
一心替我搭起来的栈道和小桥
穿过一道道悬崖，只面对最后梦想
让我秋天突然勒马

    2022.9.17   上午岛上


家族相册

我昨天趁月光落下翻到了过去
一千年前
你突然在那家族相册里盛妆出现
紧挨住我坐下来，眼睛
始终朝那盏未曾点燃的灯望着

你其实知道我会有多粗心
总是对秋天的童话无限怀念
疏忽大意的样子像你坐在花园深处
再弹奏一曲红尘
相伴那背景是前世今生。春日融融里
才跟我私会的女王宫庭
而我却是迷失千年江山的落魄王子

月光下面看清楚了吧，你
已经让我迷醉在眼前的琴声里
指间层层打开
是关闭千年的尘埃未定世界
这人世间，头顶总是茫茫苍苍
苍穹之下，或许冥冥中唯有一人
会是一生替你守护终身

今晚才会缓缓在身边坐下来。刚刚替我
弹响内心孤独，再将深处月光
一根根从你长睫上弹落下来
最后用生命的目光把我一起死死锁住
在你的绝美深宫的家族相册里

    2022.9.17   午后岛上


异域，那一座荒城

世界在这里分道扬镳。我刚刚回到集市
只因废弃再没有嘈杂声音。喧嚣过后
是一个世纪的安宁，或许
如你所说就只有一个夜晚不期而遇
和漫长岁月的苦苦厮守

我们再换个地方试试吧，江边那间小客栈
有熟悉味道的床，还有不太熟悉的
孤灯。垂挂着竹帘和玫瑰香气
胸前抱住陶罐那位腼腆少女
金发碧眼
露出来一只坚挺乳房和迷人的肚脐眼
雪白的一袭长裙，遮不住太阳底下那双赤脚

清清水边。那些漂亮的
早就被洪荒之水磨圆的鹅卵石十分好看
眼前那水是安静的。看上去清澈见底
如同你朝她望着，也不时朝我望着
这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而她
刚刚已悻悻回到古老画框里
再无法看清并认出来已站在我身边的你

刚刚你明明是高挽着我的胳膊走进门来
刚刚我们就这样穿越整个荒城一条又一条古街
刚刚睡醒时我朝客栈窗外望了好长一会
天边距离就是一个遥远世界
回转身来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纪。换了人间

     2022.9.17   夜于岛上


梦中走向我的城堡

梦中走向我的城堡
偶尔会有星星在屋顶出现
荧火虫无法高飞。草丛里那些
爬行动物失去了这整个世界
而世界就在这样的孤独里

我一直都想要它夜间燃烧自己
在黑暗中发出些许光亮
哪怕跟高空中星星
相距遥远
照样可以看到生命之光
这世界没有人会发现
我的光亮来自哪里

一步之遥，就是你的全部山水
我还看到
你离我的城堡其实很近
近到脚前是一缕光
抵达黑暗中漫舞着雪花的距离
而雪花飞向你是
早晚的事。纷纷扬扬的日子

最后一天，我
只问你
一千年究竟是多久
一生只等一回。你究竟
何时才从梦中走向我的孤独城堡

     2022.9.18   凌晨岛上


谁会为诗的诞生而哭泣

上天已经感觉到我的存在
你看看我
体内这首诗开始振翅欲飞
这些羽毛在夜间
是没有人会看得见的

只因为我遍体鳞伤，黑暗中
世界末日成了我黑色的羽毛
我像是活在森林茫茫上空
但没有森林
你也无法从茫茫森林看到我
我的森林在眼前。而你
看不到来路

我的生命注定是没有归途
其实我
只为一首诗而生。你
或是为我而生
却从来没有谁会在深夜听到
我其实在为这首诗刚刚诞生而哭泣
三声啼哭或许是来自天堂

我的孤独是自己的翅膀。但我想说
我的翅膀
是这个世界最美诗歌的声音
你倾耳之时仔细听听
它响彻云霄时是多么真切

    2022.9.18   凌晨岛上


我是一粒忧郁的诗歌种子

我只是一粒沉睡千年的诗歌种子
进入土地
深处的黑暗中嘈杂世界包围住了我
但我无法进入
里面的世界中心的安宁

太阳照不进来我的末日惶恐
月亮沉迷
也听不见我屏住已久的急促呼吸
我只是在生命的宫殿
一个属于自己的音乐大厅演奏
并且以这首诗的节奏和旋律
企图彻底打破季节的禁锢生根发芽

我绝对不会在演奏时睡去
梦中的宇宙诸神
看不见我驶向森林的马车
我独自坐在马车里
像是一个迷途旅行者在奔跑
我刚刚睡醒
才知道自己的心脏紧贴住大地的胸膛

四周沉默不语的昆虫们
都开始操起乐器组织成为伟大时代乐队
我生命的世界也变成交响音乐大厅
我并没有完全苏醒
只是让我这首诗作为你最后登场的节目

     2022.9.18   中午岛上


雪狼在早上开始行走

我的诗歌无法在你们面前出现
只剩下最后的骨架
离太阳和月亮不远的千年墓穴
附近有你们的漂亮房屋
再远一些，就是车水马龙和纸醉金迷

我知道，诗歌在天堂这片野地里
站立起来
会让你们一天天局促不安
所有赞美者都朝我沉默望着
大雪狂飞的早上
我开始行走
迈着千年前狼在雪中的脚步

你迷迷糊糊已经远远看清楚
我是一匹受伤而雪中疾走如飞的狼
一路上慢点梅花
这些脚爪穴里
刚刚落下来几片血的红雪
再落下几片
必定看不见我白茫茫世界的踪影

我绝对不会是你睡醒时的幻觉
行走在这无人荒原
我是你千年等一回才看见的那匹雪狼
那些诗歌仍旧沉睡在你记忆中墓穴里
但我今天已经摆脱痛苦活着站起来

    2022.9.18   下午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