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开春的某一天,云南著名诗人海男将我的微信名片推送给了同是云南诗人的宋德丽。这是我光脚丫视察微信“部队”收拾话语“战果”时蓦然发现的一个故人的背影,既熟悉,又很陌生,透着点像雾像雨又像风的朦胧。诗歌女神海男的温馨之举,让我与宋老师之间原本处于“失联”状态的“革命”友谊得以顺利“续命”,这怎么说都是一桩佳话式的诗坛“功德”了。
成为时尚“微友”之后,宋老师乐呵呵对我说,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兜兜转转没想到还能顺利找回失散多年的诗人兄弟,这得感谢亲爱的海男姐姐,并归功于无所不能的微信。听她这话,老汉我仿佛有一种“死而复生”的隔世感。她说能在滚滚红尘中重拾一段荒芜了二三十年而历久弥新的迢遥记忆,这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乐事。宋老师云雀般翩飞的清脆笑声,瞬间激活了我蛰伏已久行将自戕的“脑电波”。
遥想当年,一位在“阴间”旅行时被阎王“武装遣返”、从“生死簿”上直接“跑路”的好友某次拨通电话时狡黠地笑着对我说:“移动电话从‘模拟’而‘数字’、而‘2G、3G、4G、5G’、而今、而永远,虽历经沧海桑田无数劫难,你都没更改过号码,足以证明你是个恋旧的‘老怪物’……”
想必这次也不例外,宋老师拨通我百年不改的手机号码,猛地将我拽回昔年诗友们聚会时的啊个熟悉场景,让我感时伤世,唏嘘不已。
那天,宋老师在微信中留下几句语音之后,见我许久没有回音,遂嫌“对讲机”蜗牛般蠕动的速度实在太耗时、太折磨人,她干脆直接拨通我的“微电”,说想在严寒时节感受一下来自南国的“革命”热情,以便勾起她对诗意“初心”的美好回忆和持续向往。寒暄时,石垦村“半条命”似的羸弱信号,苟延残喘般将两名老“地下党”可心的“微话”拦腰“截断”了三四五六七八回。云粤两块“革命根据地”长势蛮好的心情“普洱茶”和发霉“盲公饼”竟在和平年代频繁“遇险”,其营养不良的“对话”质量因此被折扣得只剩下一句哈哈大笑的“国骂”。张老汉招风的“猪耳朵”像被国民党反动派可恶的“爪牙”按在地上摩擦,疼痛感拽着悻悻然不知所措的耳提面命以秒速迅即向外蔓延,时缓时急的电流声直逼“耳髓”,将我这把历经沧桑的老骨头“咔嚓咔嚓”碾压成“梦魇”的粉末,“奇痒”难忍,好生“痛苦”。合该是喜忧参半的一次蹩脚“接头”,从事诗歌“革命工作”那么多年的“老交通员”,最终难逃电信“电刑”般的残酷“迫害”,一声叹息之后,我双手一摊,只好无奈掐灭了这次原本期望值颇高的温柔的“抚慰”。
写诗的宋老师是我认识二十多年的漂亮“阿诗玛”,那时从正面瞅去,她玉照上的艺术造型绝对可与当年电影里的“五朵金花”相媲美。作为骨灰级的“阿诗爷”,我记得彼时自己还赖在佛陶集团《陶城报》编副刊混饭,薪水不低,还有额外的稿酬,三餐无忧、有烧有暖的小日子,过得还算体面。
宋老师彼时好像在北京的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工作。有一天她来广州参加一个会议,说想转道来佛山“参观”一下我邋里邋遢的“尊容”。喜出望外之余,我邀佛山“天狼七星”一起,跟她小聚了一回。为表示好客如我的52度热情,除了拿好酒招待,我还不惜“血本”送给她一件石湾陶塑《鲁迅》。席间,宋老师抱起《鲁迅》先生端详良久、摩挲半日,爱不释手、赞口不绝,好像她抱着的就是鲁迅先生本人似的。
往事如烟,千帆过尽。掐指一算,那已是二十五六年前的陈麻烂谷了。
打那以后,由于生计牵迫,我徘徘徊徊换了五六个“码头”继续“扛麻袋”,身水身汗的“临工”角色,总归脱不了与文字“勾勾搭搭”、与诗歌“朋比为奸”的干系。
这是命。我认。
尘世茫茫,活且不易,开春时节能与失散二十余年的宋老师再次“执手”相看泪眼,这无疑是一种奢侈。没曾想她的创作成果依然如此丰硕,一首接一首的长短句频频在各种诗歌平台亮相,一组接一组的大作佳制予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我感叹于她的勤奋与进取,羞愧于自己的怠惰与慵懒。
最近,宋老师告知我她的新诗集《心如旷野之鸟》即将出版,希望我能拔冗为她写个序言,说老朋友的温馨文字看着舒心、读着放心。
看她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只好无条件接受她的光荣指派,打算恣意“蹂躏”她的作品后,胡编乱造凑合一篇学习体会作为答卷呈给她就算交差。
实际上,论文坛辈分与诗歌成就,她和海男二位“阿诗玛”都是我如假包换的“先生”和“上级”。不过也是,勉为其难的事干多了,也就不在乎多干这一次了,我这人脸皮时薄时厚,有时难免会给人留一个“胆大包天”、随性僭越规矩的“右派”面目。秀才人情纸一张,写就写吧,反正我与宋老师彼此还算对付,即使吵起来也属“人民内部矛盾”,写砸了也不会挨批,最多掷之纸篓“打入冷宫”便是。而这些浅陋的文字,对我与她之间历久弥新的诗友情义根本构不成任何实质的伤害。
想到这里,我便释然了。诸君无妨看我如何折腾宋老师的抒情吧。
“睡莲轻轻合上花瓣
在慈爱的花瓣中入眠
沉默的心房
静静守候日月星辰
千万只鸟婴叫醒整个春天
羽毛如花飘落丛林
急促的鸟啼如剑出鞘
穿透整个树林
心如旷野的鸟
飞过天空
飞过山谷河流
绿林中留下
凄美婉转叫声……”
(宋德丽《心如旷野的鸟》)
读宋老师纤尘不染的高洁诗句,我有一种接受灵魂洗礼和朝觐生命的神圣感。清澈,空灵,通明,透亮,婉约,大器,这些优雅的关键词完全与她作品的真实内涵匹配。来自彩云之南的高原底色和生命礼赞,轻盈、律动,充满唯美的气息与圆润的质感。旷野中的鸟,与睡莲柔软的心灵对接,让我心生敬意、心向往之。面对如此美好的景致,我不敢贸然抵近“侦察”,更不忍伸手“亵玩”,只能远远的凝望着,让它持久地高蹈清风的舞步,发散花香般的鸣叫,而心情大好。
“嫩绿的麦苗
抽穗灌浆
一浪高过一浪
年轻的鸟叫声
拂开窗帘带来新的消息
跳动的心脏充盈喜悦
苍茫的地平线
绿探出头 种下春的神曲
麦穗飘荡散发芳香
根伸进泥土
贴近嫩绿的河流
灌浆繁殖
生命在爱的田野里翻滚
拍打 搓揉 碾碎
种植一场生与死的爱”
(宋德丽《麦浪》)
这满眼迎风招展的诗意《麦浪》,以人间至爱的名义,厚植绿油油的天地真情,将大自然至真至纯的赐予描绘得芳香四弥、温情可掬。那种天真烂漫的晴明与柔顺,透过青春少女的忸怩心事,揭秘生命的真谛,衬托柔曼的人间底色。情感世界里守候爱情的人,一直没有长大,更未曾须臾老去。我想,宋老师能不着痕迹写出如此安静慈祥、炽热内敛的诗句,现实生活中的她一定是情感世界的维护者和美丽梦境的守望者。
从宋老师的诗作中出来,我觉得,她的诗既是情感的浓缩液,也是苦难的稀释剂。她那些信手可拾的佳构,有着“疗救”人性的品质,可以给那些受伤的心灵,送去一贴最暖心的抚慰与最温润的安妥。口拙如我,是很难穷奇万一的,更多的解读,我想还是留给她的读者吧。
愿宋老师永远拥有郁勃的青春,愿“阿诗玛”永远拥有不老的朝气和甜美的人生。
辛丑谷雨时节
佛山石垦村 南华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