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张况,便夸他风流倜傥。风流如斯倜傥如斯的诗人多乎哉,而风流出如许好诗倜傥出诗坛独特诗品的张况却是惟一的。
一提新诗,界内人如数家珍颇近似快慰的自摸,界外人则雾里看花因懵懂而趋于不屑,而让诗坛内外都为之心动的张况短诗是惟一的。
惟一的张况惟一的诗!——倘若不服,拿出你的或你钦服的诗和张况比试比试?
我说“惟一”并非“惟大”。张况还没到独领风骚的高度,称霸还不知猴年马月,尽管不乏霸气。“惟一”即独特即惟他所有,比如这本诗集里“戏耍”古人的短诗,有第二个么?
“诗贵创新”,简直是废话!不创不新能叫诗么。可现今诗坛太多分行押韵的屁话,一放几千行且精装出版。于是张况之惟一让我欣欣然矣。
10年前,我为张况第一本诗集作序,序中有一段开涮当时诗坛的刻薄话:“虽说诗坛寂寞,写诗的人似乎不少,但真正称得上诗的能有几多?阳光啊红旗啊,那是分行排列的时评;孤独呀寂寞呀,那是自我感冒的喷嚏;还有X派Y派争宠的鼓噪,更属座标丧失迷乱。苍白、灰暗、昏黄以至墨黑,斑驳成新诗尿布般腥臊的图案。诗人的失落造成失落的诗歌,这是缪斯的自我流放,怨不了天也尤不了人。”
10 年过去,自我流放的的缪斯仍未回归,也于是,用灵性与热血写诗的张况因奉献出一本又一本古典文化诗而成诗界惟一。
“这娘们/一生最值得炫耀的:不过是/替唐朝/做了一次较为成功的!变性(姓)/手术”6 行32 字,写的是武则天,用“这娘们”开篇,用“变性(姓)”作诗眼,令人拍案叫绝。这小子够野够酷!
写到这里,我下楼取报。今天的《佛山日报》刊有我的《勇气与霸气——读张况新著〈柏拉图的耳朵或灵魂版图>随想》,其中写到:“张况的诗,有他自己的独特的生命体验和他自己的别具神韵的表达形式,张况的诗是张况的,于是,张况有了灵性有了个性有了魅力。”“年轻的张况钟情于审读古典,写了数百首凭吊古典的诗作,显示出他作为诗人解读历史与现实的独特姿态。他诗中真切的历史忧患感,通过诗化的文化批判,融注了诗人浓烈的人文主义情怀,给读者以深刻震悚。”我说的就是“惟一”的内涵。
把慈禧比作“雌性的罂粟”;把赤壁比作“曹老丞相/被羞得通红的人脸”;把卢沟桥的弹孔比作“中华民族/永远醒着的/瞳仁”,以至把吕雉的“吕”比作“上/下:两张血盆大口/一张咬紧王朝的颈/一张咬紧皇帝的根……”。简练、形象,且催人深省、发人联想,具有一字千钧的穿透力。“这就是张况的独唱,不可取代的”(《勇气与霸气》)。我很赞同江西诗人程维的评价:“偌大的史事,张况化繁为简,只往穴位处伸指点去。浩壮图景,宏巨史典,也只在他的数行短句之间,颇见诗者四两拨千斤的本事。”
任何文学艺术作品都应具有惟一性。但在当下,应试教育以扼杀个性为业,高调宣传以假大空为纲,文学艺术也未到百花争春竞自由的时候。于是,惟一的张况和张况惟一的诗,一如大戈壁中的沙棘树,让我不吝啬赞美之词了——似乎不对,我还是吝啬的,因为我只用“惟一”一词。
惟一,是新、是奇、是独创、是心情、是个性、是风格,得此惟一的张况越应珍惜明天。何况,惟一,又是孤、是独、是寂寞、是沧然、是离索、是艰难,没有执著独步的胆识是难以走远的。当然,我希望亦相信张况会迎风搏浪坚定地走下去。
想当年,张况还在石湾当某厂报小编辑时,我在报上发了篇《看好张况》,让彼时生存状况不甚好的张况激情飞扬。我没有看错,出一个惟一的张况,乃诗坛之幸!
而今,日子好过起来的张况还能走好吗?这本《历史的瞳孔与现实的眼眶》给我以无声的回答:能!
全是好话?且慢。惟一的张况亦有惟一的毛病。凭吊古典的短诗数百,让我击节的也就是数十首,这当然够可以的了,诗人们写一辈子能留存一首就不得了,但总得在精字上再下功夫。如《三国鼎立》这一首,近于文字游戏,《孙子兵法》欠缺深意……看得出,有些诗有凑数之嫌。
张况到今天这等地步,已无求微名薄利了,切莫在数量上耗精力,应力求一以当十出精品,这才能一步步提高“惟一”的高度。
祝惟一的张况在惟一的诗行里一路走好!
2004年4月6日
(选自《张况论》,原载《佛山日报》,安文江,1944—2013,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理事、佛山市文艺批评家协会主席、佛山市作协副主席、佛山大学中文系主任、教授。)